飄天文學 > 錦衣輔國 >第213章 暗夜7
    “大事可成矣!”徐有貞拍案而起,不怪徐有貞狂妄,這都飛龍騎臉了,還怎麼輸?

    真的是想輸都輸不了。

    他們有意識的忽略了一個事實:即便是沒有他們這些蠅營狗苟,一旦今上駕崩,這大位不還是朱祁鎮的?

    他們或許是被朝野上下的一片立儲之聲遮蔽了雙眼,也或許是宮裏那位本來就想讓兒子即位,當諸多算計糾纏到一起之後,本來簡單的事情,便不再那麼簡單了。

    “萬事俱備,我等靜待其時便可。”石亨與王驥對視一眼後,開口說道,“諸位需小心謹慎,萬不能泄露天機也!”

    “石侯放心便是。”衆人一起應諾,大家都不是笨蛋,雖然優勢在我,但也不能傻乎乎的四處張揚不是。

    不知不覺間,夜色已深。門響聲讓張璟回過神來,“姐姐來了。”看着妻子在侍書的陪伴下推門而入,張璟起身迎接。

    “這都快子時了,夫君怎得還不休息?”劉靜怡嗔怪,“每日裏晚睡早起、費心勞神的,夫君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

    面對妻子的關心,張璟自知理虧,也不辯解,走過去執着妻子的手便往外走,一邊笑着說道,“走走走,回去歇息。”

    對於張璟的憊懶,劉靜怡倒也無可奈何,俏臉微紅,任由丈夫執着自己的手回房去了。跟在後面的侍書看着恩愛的二人,忍不住有些鬱悶,她其實不僅僅是陪嫁丫環,還是通房丫環,她們唯一的出路便是被男主人納爲侍妾,以後有了一兒半女的,這輩子就有了依靠。

    她家姑娘自然不是什麼善妒之人,也與張璟提過此事,只是都被張璟這位姑爺推脫了,說是自己年歲還小,且不着急,算是給了句準話,按說她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這一輩子算是有了着落。

    侍書忍不住直了直身子,哪裏小了?不就是想先納那薛姑娘嘛,想到那位薛姑娘,侍書又忍不住垂頭喪氣,按照姑爺的意思,得等到薛姑娘十六歲之後,纔會納進門,還有兩年,兩年後自己都十七了,成老姑娘了,姑爺還會看得上自己嗎?

    患得患失的侍書腳下越來越慢,也不怪她缺乏安全感,現在的大戶人家,那個不是妻妾成羣,有幾個能夠相敬如賓的?大部分混賬玩意,妻子過了二十五六,就開始分房了,至於侍妾丫環,沒個一兩年就膩了,有幾個能夠善終的?

    所以,倒也不能怪侍書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她也怕自己幾年後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死後連個棺槨都沒有,一領破席就是她的全部,亂葬崗一扔,世上再無此人,連一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這丫頭,這幾天怎麼總是走神?”侍書耳邊傳來自家姑爺關心的聲音,“想家了不成?”

    “沒,沒有,呵呵。”侍書慌亂的搖頭否認,她哪裏還有什麼家,自從狠心的父親把她賣到劉家,拿着她的賣身銀不知所蹤之後,她便沒有家了,就算有,也是以後的事兒了。

    劉靜怡看了侍書一眼,又看了丈夫一眼後,忍不住搖搖頭,侍書的心思她豈有不知之理,但丈夫有丈夫的考慮,她倒是不好多說什麼。

    “走走走,”張璟擡手揉了揉侍書的腦袋,“別整天的胡思亂想,小心不長個。”

    侍書聞言,一腦袋頂開張璟的手,氣鼓鼓的看向張璟,正想反駁,俏臉卻是一白,剛纔氣急,倒是忘了尊卑,她只是一個下人,怎麼敢對主人如此不敬?

    正待跪下認錯,卻見張璟不以爲意的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小丫頭纔多大,亂想什麼,走了,回去休息。”

    說實話,劉靜怡剛纔也嚇的不輕,自家丈夫雖然沒什麼架子,在家裏也很少講尊卑那一套,但他不講究歸不講究,身爲家人,卻不能不講究,若都如此,成什麼體統。

    劉靜怡正待數落侍書幾句,卻被張璟拉住,“得了,咱家又不是什麼簪纓世家,高門大族,哪來的那麼多講究?非得把家裏弄得死氣沉沉的幹嘛。我就喜歡萍兒和侍書,性子爛漫,無拘無束的多好。”

    劉靜怡聞言,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是哭笑不得,自家丈夫不端着架子,平易近人的,其實也挺好,至少沒那麼多規矩,不過這也太平易近人了,又有點缺乏威嚴,“你就由着她們吧,等哪天蹬鼻子上臉了,看你怎麼辦。”

    “於少保可在堂上?”張璟來到兵部於少保的值房外,問守門的胥吏。

    “可是張都督當面?”

    “正是下官。”張璟非常客氣,他敬的是於少保爲國爲民的一片公心。

    “都督請進,少保剛剛還提起都督。”

    “少保有命,下官不敢有誤。”

    進了值房,張璟誠心誠意的對桌後的老人躬身行禮,“下官張璟,見過少保。”

    於少保擡起頭,放下手中的筆,上下打量了張璟一眼後,點了點頭,“坐下說話。”

    “謝少保賜座。”張璟再次行禮,然後在下首坐下。

    “不必拘束。”於少保見張璟一板一眼,恭恭敬敬的樣子,不由有些觸動,誰都喜歡有禮貌的年輕人,而當這種禮貌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時,就更加能夠打動人。

    見張璟對自家如此恭敬,於少保都有些意外,他與張璟素無交集,而他的名聲在武臣那裏可不太好,任誰的權力被剝奪的大半,都不會對始作俑者有好話的,況且他治軍從嚴,動了太多人的蛋糕,能有個好名聲纔怪呢。

    “京營糜爛,”於少保直入正題,“尚德大力舉薦於你,言道你治軍有方,且頗有手腕、心計,那些軍頭糊弄的了他,卻糊弄不了你,可是如此?”

    張璟有些懵,他是真沒想到於少保竟然如此直接、直白,這與他想象中朝廷重臣絕不一樣,他接觸的官員也不少了,那個不是雲山霧罩、諱莫如深?彷佛不高深一點,就顯不出他們的高明一般,如於少保這等簡單直接的,還真沒遇到。

    “京營操練,儘管大膽去做,若遇難決之事,自有老夫。”於少保囑咐了張璟一句後,便送客了。

    張璟心裏頗爲惋惜,既是惋惜這個機會,就說了這麼幾句話,就被送客了,以後再想見這位,怕是沒什麼機會了;更加惋惜的是這個人,如此清正賢能的大臣,這偌大的大明朝竟然容不下!真是莫大的諷刺。

    似乎感受到了張璟目光中的莫名,於少保微微一怔,在這一剎,他似乎看懂了張璟目光中所蘊涵的惋惜、不捨、悲哀等諸多情緒。

    於少保輕嘆一聲,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誠如尚德所言,識大局、懂分寸。是啊,此人身爲錦衣衛指揮,石、徐、曹等人的勾連又豈能瞞得過他?若此人真是如此無能,又豈能如此平步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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