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都是做什麼!誰說要殺你們了!”永璘忍無可忍,開口制止他們的行爲,“你們不要鬧了!說出去還以爲我逼死你們呢!你們覺得賦稅太多交不起,連命都不要了,難道就沒勇氣跟朝廷命官說明白麼!”

    便有人傷心道:“我們說了!可是那些官老爺只知道打我們!我們家家戶戶,誰沒有在交賦稅的時候捱過打?少爺您太天真了!”

    永璘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當孩子看,此時聽到天真一詞就勃然大怒:“好,我替你們說去!”

    “對,我告訴父皇去!”小公主也握緊了小拳頭,大聲跟上。

    “皇……皇上?”

    這個與衆不同的稱呼讓人們一震,衆人匯聚過來的眼神則讓永璘猛然一個激靈,他趕緊拉住和孝:“你們聽錯了,沒有的事!”

    然而他的否認顯然並沒有起到作用,村民們一開始是恐懼地跪下,等到確認了他們的身份之後,就狂熱起來,衝着他倆的方向接連叩首。

    準確來說,是衝着和孝。

    “福星公主!”

    “是公主殿下!”

    “我們有救了……”

    這些人說話亂七八糟,但永璘也能從他們的表情和動作看出來他們對於十公主的信任和期待,永璘見到這副情形,不由得有些頭疼,反倒是小小一個十公主顯得鎮定自若,還能面對這麼多人露出微笑:“你們都起來吧,要是跪着,我就不幫你們傳話了。”

    有這樣的“威脅”在前面,村民們也沒有多猶豫,而是趕緊爬起來,生怕自己動作慢了讓小公主震怒,真的不給他們傳話,只是頭還低着,不敢直視小公主的臉。

    永璘也服氣了,小聲跟和孝說道:“還是你厲害,我要是想叫他們起來,恐怕不知道要費多少口舌!”

    小公主沒什麼反應,問:“十七哥,咱倆不是看了書,說是可以再土地裏面種豆子,來增強土地的肥力嗎?”

    說到土地,村民們的眼睛一瞬間就亮起來,齊刷刷看着永璘。

    永璘陡然間受到了這麼多關注,都有些不自在起來,但他怎麼能認輸?

    於是他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腦子裏面在瘋狂思索先前書裏面看到的內容,對着面前的人們說到:“你們聽本殿下的,在土地裏面先種上豆子,豆子收穫的時間短,現在種下去,還能再趕上一季稻子呢,”

    但是村民們還有顧忌,就有人小聲問:“可是殿下,要是種不成,咱們的地不就浪費了嗎?到時候可怎麼辦呢?”

    看着村民們懷疑的眼神,永璘一咬牙,下了保證:“我給你們兜着!你們等我叫人回去拿錢來!豆子的錢我來出,只要你們都種好了,之後的東西,都由我來負責!我一定給你們負責到底!”

    “還有,賦稅過高的事情,我會跟父皇反映的!”小公主也不甘落後,捏着小拳頭大聲說話。

    得了他們倆的保證,這些村民們一個個激動不已,又要跪。

    小公主搶先一步見到,小臉一板:“說好了不許跪!你們要是跪,我就不許我十七哥給你們拿錢了!”

    沒多久,從人匆匆忙忙趕回來,將兌換好的銅錢一串一串發給等候的村民,而在這個間隙當中,永璘也把自己腦子裏面的存貨倒完了,還戀戀不捨地交代他們:“你們可以都試試,只一點,一定要記好了產量!我不要你們的糧食,我只要看看結果,看你們是不是真的用心種地!”

    村民們收了錢,又收了豆子,一個個千恩萬謝地回去。

    人羣散開,他二人並一衆侍衛也都鬆了口氣。

    花蕾拍着心口,誇張道:“嚇死奴婢了,這麼多人圍着,太可怕了!”

    “這些百姓就是熱情了點,哪裏可怕?”永璘反倒一點不怕,他看着同樣臉上只有笑容的和孝,笑道:“十妹妹,你也不怕吧?”

    小公主搖搖頭,純澈的眼神落在身後的雕像上:“不過十七哥,這雕像一點都不像我。”

    永璘順着她的目光往後看,再看一次也還是沒忍住噴笑出聲:“是吧,我就說不像!你放心,十七哥回頭給你拿私房錢,一定重新給你做一個像的,好不好?”

    小公主不置可否,她轉身拉住永璘的手:“十七哥,我們快點回宮告訴父皇吧!”

    回到乾清宮,將百姓們的訴求告訴皇帝之後,永璘才從義憤填膺當中短暫地緩過勁兒來,他看見永琰在不贊同地衝他使眼色,永璘不禁有些猶豫,這樣急匆匆衝進宮裏和父皇說這些,在父皇眼中看來,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皇帝的態度也很微妙,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永璘,反而去問小公主:“和孝,你怎麼看?”

    這樣的問題,竟然也要問十公主麼?

    一瞬間,所有人心頭都涌起一點微妙情緒。

    但十公主顯然沒有意識到別人的微妙,她只是很生氣地強調了一遍:“他都說自己窮到要賣兒賣女了,肯定是賦稅定高了!還有,再怎麼樣,也不能夠打人吧?爲什麼有些衙門的大人去收錢,還要打人呢?”

    小公主的問題很簡單,但卻沒那麼簡單。

    便是十一皇子只是一心沉迷書法,聞言也不得不開口勸解:“和孝,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賦稅定高了就調低,收錢的時候不應該打人,如果打人就是犯錯,犯錯就要懲罰,”小公主的眼睛黑白分明,看過來的時候彷彿天然便帶着正確,“難道這樣簡單的道理,十一哥都不懂嗎?”

    十一皇子被問了個啞口無言。

    永琰見此,卻暗中覺得快意:好啊,再問多些!父皇最厭惡的就是他們這些做兒子的擅作主張、太有主意!和孝現如今才幾歲啊,竟然敢置喙父皇制定的賦稅?父皇就算是再怎麼寵愛她,這下也忍不了了!

    永琰的目光不無惡意的在和孝身上逡巡了一圈,有些遺憾地想到:只可惜和孝是個女孩,若是個皇子,恐怕早就失了勢……

    他正想得起勁,忽然聽見皇帝的聲音。

    “你說得對,正是這樣簡單的道理,卻偏偏有很多人都忘記了,”皇帝的手在奏摺上面瞧着,目光看起來是漫不經心,可實際上裏面卻充斥着滿滿的殺意,“讀了一輩子的書,卻連最簡單的道理都不記得。和孝,你說,這樣的人應該怎麼安置呢?”

    “既然記性不好了,那也不適合再做官員了。”

    小公主的聲音依舊軟綿綿的,但永琰卻從其中聽出了殺伐果決之意!

    他驟然睜大眼睛,看着小公主,只見小公主根本就不在乎衆人或是驚駭或是畏懼的眼神,只自顧自說下去:“他們年紀太大,記性不好,那就早點回家裏去歇着吧,把工作給記性好的人來做就是了。”

    這……好狂妄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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