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很少涉獵，但終究也是增益類藥劑，並不難搞。重要的是用上乘材料提升藥劑的品質，家裏那些從學院帶走的邊角料已經不足以升任這樣的任務了。
所以下午，羅倫去了一趟藥劑學院。
一如既往，踏入榮光之都後面對高聳入雲的建築羣，羅倫感到壓抑。他加快腳步，向着既定方向前進。
“明天，後天，歐貝克的準備時間，煉製藥劑的時間非常充裕。可以順便選定一下施法地點。爭取在蕾奧娜回來之前把那本破書給解決掉。”
“已經是第三天，不知道蕾奧娜走到什麼位置了。”
“如果納努克和赫拉斯雙方殺紅了眼，順帶着侵擾西面邊界，那我老婆豈不是要受無妄之災？”
心裏一再地思索着各項事情，羅倫腳步不停。
忽然，身後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很輕，但是足以打斷他的思緒，令他小小地驚了一跳。
“嗯？”回身觀望，羅倫的眼神下意識地冰冷，瞪得身後人有些畏縮。
是蕾奧娜的好朋友，貝阿諾里絲·範迪爾。
“範迪爾小姐。”在認出對方是老婆的朋友後，羅倫向她致以問候，“抱歉，我的眼神是不是嚇到你了。”
貝阿諾里絲輕輕點頭，又連忙搖頭：“沒關係，羅倫先生。我聽說蕾奧娜出征了。”
羅倫點頭：“去西面防線。”
對貝阿諾里絲來說，這是常有的事情。有時蕾奧娜甚至前一天還跟她一起玩鬧，第二天就不見了蹤影。聽見這消息，行政院主持的女兒在胸口畫了個國教圓環，交握雙手：“諸神保佑。”
隨後，她看了看羅倫：“我看到您走得匆忙，您是要去……？”
“去學院，處理些事情。”
“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坐我的馬車，”貝阿諾里絲指了指自己身後，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正停靠在路邊。看看車上的徽章就能看出是範迪爾家的馬車，車伕一絲不苟地目視着前方，不卑不亢，好像個根本就不會動的雕像。
羅倫有些遲疑，但貝阿諾里絲似乎知曉他的顧慮，笑道：“車上還有我的姐姐。我們是順路的。”
那就行，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咱不做那招人懷疑的事情。有免費代步車不坐是大冤種。
點了點頭，羅倫向貝阿諾里絲道謝：“那就多謝了。”
跟着貝阿諾里絲上了車，羅倫便看見一個女人正坐在車子裏閉目養神。她有着一頭比貝阿諾里絲更加蓬鬆波浪的金色捲髮，髮量令人稱羨地垂下，在肩膀處向前向後分流。她穿着一身深青色的修身長裙，大領口裁剪，裝飾名貴的野獸絨毛，露出修長肩頸。
車子裏有香薰的氣味，並不頂撞人的鼻腔，十分柔和。
聽見聲響，女人看向車門，向貝阿諾里絲問道：“這位就是維恩斯特卿的丈夫麼？”
她的口音是相當優雅的榮光之都腔調，甚至跟內城區的人都存在很大區別。
羅倫沒有讓貝阿諾里絲去承受爲陌生人互相引見的尷尬，點頭道：“是的，我是蕾奧娜的丈夫羅倫。”
女人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衝羅倫微微欠身：“我是洛嘉·範迪爾的三女，艾莉諾·範迪爾·巴托爾迪。”
哦，已經嫁人了，是少婦，是人妻。
羅倫點頭，坐到了艾莉諾對面，貝阿諾里絲則坐到了姐姐身邊。
“羅倫先生……”因爲低垂雙眸，艾莉諾的打量不動聲色且不失禮數，“您比我想象中要年輕，容我冒昧地詢問您的年齡。”
“十七歲。”羅倫答道。
“哦，也就是說維恩斯特卿……呵呵。”艾莉諾一笑，看向羅倫，“維恩斯特卿原來喜歡年輕的，這樣的喜好倒是跟她的職業一樣，很有主動性和攻擊性。”
貝阿諾里絲伸手輕輕拽了下姐姐的窄袖：“請不要隨便評價我的朋友。”
“抱歉，我沒有惡意。如果羅倫先生覺得冒犯，我向您道歉。”
“哦，這沒什麼。愛情與婚姻的事情，很難說得清。”羅倫回以友善的微笑，直視艾莉諾的雙眸，“而且我們都很享受當下的生活，這就足夠。”
他覺得這位少婦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雖然表現的十分友善，但實際上這種人都是標準的“麻煩製造者”，而且還是特別擅長隱藏的那一類。
概括來說，她九成九是個壞女人。
馬車已經啓程，車上略有些顛簸，羅倫隨着顛簸一同搖晃着，與對面兩位女士一同保持着沉默。
又是這位艾莉諾開口打破了沉默：“我聽一些夫人們說，您的妻子好像與德里克王子有過糾纏。”
在貝阿諾里絲尷尬的注視下，羅倫點了點頭：“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德里克殿下已經結婚，並且遠赴亞諾爾成爲新王，與我的妻子恐怕除卻戰場相見之外再沒有能見面的機會。何況年輕時的愛慕與欣羨都已經是過去的歲月，美好便可追憶，不快儘可遺忘。”
望着眼前這個年輕到還有些稚氣的羅倫，艾莉諾露出了一個略顯陰沉的微笑：“唉，如果德里克王子知道你是如此寬容的人，想必他前往神之居所的魂靈也要感到羞愧。”
羅倫聞言，眉頭一蹙：“您說什麼？”
看見羅倫的反應，艾莉諾的眼中綻放了光彩——她想要的就是這種反應：“也許您還不知道吧，羅倫先生。就在離開王城向南進發的路上，德里克殿下的妻子忽然爆發咒變，以恐怖怪物的模樣殺死了德里克殿下。”
咒變？
見羅倫沉默，艾莉諾做出瞭解答：“傳說，在神座倒懸之戰中，王國亞諾奎伯斯沒有遵照黃金盃的神諭奉獻活祭，致使舊神戰敗。所以黃金盃的詛咒也在祂破碎之時流淌進了亞諾奎伯斯的王族血液裏。而德里克殿下的妻子伊蓮娜所屬的西里斯家族，正是亞諾奎伯斯王族的後代。想必這次咒變，正是神明詛咒的爆發。”
羅倫點了點頭，心中暗想：難怪德里克回到王城這麼多天都沒有聽說他妻子露面，甚至連半點宮廷中的傳聞都沒有流出。原來是個病秧子家族……老子垂死，閨女重病，現在又變成怪物吃了老公……
等一下，難道說……
見羅倫陷入沉默，貝阿諾里絲給予了關切的問候：“羅倫先生，您怎麼了？”
“羅倫先生也許是因爲聽說一直覬覦他妻子的人暴斃身亡，所以心裏覺得又是輕鬆又是感慨吧。”艾莉諾在旁說道。
羅倫搖頭：“我從來不爲任何人的死而感到輕鬆。如果德里克殿下真的死於妻子之手，我寧願爲他祈禱，希望他們夫妻二人的靈魂能夠得到安息。”
艾莉諾挑了下眉毛，不知道她是否覺得羅倫僞善，還是覺得羅倫這人真正是個寬容博愛的人。
如果真的是個聖白光環的信徒，一味地博愛，她對羅倫的興趣會蕩然無存。
羅倫微微低頭，雙眸凝視着腳下暗暗推測：“德里克的死一定不是偶然。在榮光之都的時候一直好好的，偏偏往回走的時候出了事，說是巧合我打死也不信。”
“但如果是有人要殺他，那這個人就一定是萊斯特雷斯公爵……有膽量啊，連王子都敢殺。我願叫他一聲‘萊大膽’。”
羅倫的沉默引起了一陣尷尬的不適，貝阿諾里絲爲了緩和僵硬氣氛又連忙問道：“聽說，高牆區邪教團的壞傢伙是蕾奧娜親手捉住的。”
羅倫也意識到氣氛不好，他跟貝阿諾里絲又沒有仇，犯不着因爲沉思給人擺臉色看，連忙笑着迎合起來：“是啊。那晚我難得早休息，她卻半夜忽然騰一下坐起來，嚇了我一跳。之後她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下了樓，我以爲她是去找水喝，就接着睡了。結果第二天醒過來，她才告訴我去阻止了一場邪教的破壞活動。”
望着貝阿諾里絲滿是驚奇的眼神、以及她那個在旁陷入沉默的姐姐，羅倫覺得自己可真是個了不起的故事大王。
編瞎話嘛，我最會編了。
“那想必蕾奧娜也一定知道那個名叫哈桑·薩巴赫之人的模樣啦！”貝阿諾里絲平日裏都是一副柔和而怯生的模樣，可一旦涉及到這種驚險話題卻總是會爆發出難得一見的光彩，上次在羅倫家做客的時候也因爲聽蕾奧娜覆盤與龍屍之間的戰鬥而泛紅了臉頰。
羅倫搖搖頭：“等她趕到的時候，那個哈桑·薩巴赫似乎早就覺察了她的蹤跡，提前一步離開，只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
誇，狠狠誇。反正都是自己，不誇白不誇。
“啊！那這麼說，他的實力至少跟蕾奧娜是同等！”
“何止，”既然是胡說八道，那不妨再誇張一些，“蕾奧娜告訴我，那個哈桑·薩巴赫似乎掌握着莫測的力量，那力量既不是魔法、也不是神聖奇蹟、更不是咒術。而他身上所散發出的聖途之力也讓蕾奧娜大爲震驚——那根本就不是十三聖途中的任何一條！”
“啊！”貝阿諾里絲又發出一聲驚詫的輕呼，並擡手捂住了嘴巴，“這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這簡直毫無可能。”羅倫搓着手，裝出一副深沉的模樣來，“可如果這是真的，我只能祈禱那個哈桑·薩巴赫永遠都不會是狄斯貝克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