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第零聖途 >第82章 從容應對
    “先生,這是什麼?”出於羅倫給她營造的人設,法爾杜絲用她被修改的十分柔弱的音色,擡頭向高聳如枯樹的多米尼克·布徹問道。

    而對方似乎也忌憚羅倫的身份,所以儘可能地對“他的妹妹”都給予溫和的交流:“這是變容藥劑的解除藥劑,能夠洗刷變容藥劑帶來的效果,但如果您沒有變容,那這瓶藥劑就只是味道有些怪誕的飲料而已,不會對您的身體造成影響,女士。”

    說着,多米尼克將目光轉向羅倫,盯着一言不發的藥劑師繼續說道:“這一點,身爲藥劑師的您應該是十分清楚的,羅倫先生。”

    “所以,您是懷疑我妹妹就是您那晚搜捕的賞金人,”羅倫的話語中帶上了一絲威脅的口吻,不經意間便令走廊玄關之處壓力驟增,“如果我拒絕讓妹妹飲用你們製造的藥劑,因爲對它的質量提出質疑呢。”

    面對質疑,多米尼克的回答也毫不退讓:“審判庭的藥劑都出自藥劑學院高級講師之手,難道你需要懷疑比您高三階的講師的配藥水準麼。”

    面對無懈可擊的理由,羅倫眯起眼睛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將目光移向了法爾杜絲:“布徹先生說的沒錯,如果飲下藥劑便可以洗脫嫌疑,我認爲這是最好的辦法,你覺得呢,阿梅利亞。”

    阿梅利亞?這名字我可是一點都不喜歡……

    心裏抱怨了一句,法爾杜絲更加擔心的卻是飲下解除藥劑後的下場。

    至於羅倫,他只是保持着一貫的平和與疏離,在多米尼克的注視之下如同冰雕一樣一動不動。神態中有着遭到監視與制約的不快,以及不言而喻的凝重。

    這麼看來,情況似乎很糟糕了。

    而這沉默與遲疑也被多米尼克看在眼裏,他瞪着那雙因爲失去眼皮所以永遠大睜的雙眼,向近在眼前卻沒能認出的獵物做出溫和的逼迫:“還是說,您有什麼不能飲下藥劑的原因麼……”

    “沒有,”法爾杜絲用變色的淡藍雙眸回以相當硬氣的怒視,沉聲道,“我只是覺得自己正遭到不算友好的對待!”

    說罷,“羅倫的妹妹阿梅利亞”以白皙細瘦的雙手接過多米尼克手中的解除藥劑,拔開瓶塞,將瓶中藥劑相當爽快地一飲而盡。

    多米尼克正在自己的攻擊範圍之內,法爾杜絲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至於羅倫,她沒辦法,只能希望自己逃脫之後他能夠逃避酷刑逼供。

    飲下藥劑後,她看向了羅倫。而羅倫則同樣注視着她。她看見羅倫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不明顯,但是傳達出的那種笑意卻清晰可見。

    “只需要等待三分鐘就足夠了。”多米尼克說道。

    法爾杜絲點頭,羅倫則一動不動,似乎早已經知曉了事情的結局。

    ……

    三分鐘後,事態沒有如多米尼克料想的那樣發生驚人逆轉——眼前這金髮碧眼、與羅倫頗有幾分相似的女子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膚色、髮色、瞳色和五官,以及那溫柔卻堅定的音色,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

    而羅倫,則在這位行刑者隊長驚訝的同時問道:“如何,還需要再等下去麼,布徹隊長。如果您認定我的妹妹是個罪人,我不介意在萊斯特雷斯公爵和維恩斯特伯爵的旁聽下去審判庭與您對簿公堂。”

    在羅倫的威脅下,多米尼克的神色陰沉了下去:“還是不需要了,非常抱歉打擾到你們兄妹團聚,再見。”

    說罷,他撩動黑袍拂袖而去,濃重的陰雲一瞬退卻,雨過天晴。

    自始至終羅倫都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他那不卑不亢的神情被法爾杜絲看在眼裏,令她松一口的同時對羅倫有了更爲深刻的瞭解和改觀。

    然而,就在羅倫準備回屋關門之際,走出七步之外的多米尼克·布徹卻猛然回身取下兵刃緊握在手,伴隨聖途之力纏繞手臂進而爆發,他手中的人骨長鞭竟然向着法爾杜絲毫不猶豫地打了過去!

    電光火石十萬火急,眼前發生的事態令羅倫驚訝之際大爲光火,剎那之間,他的思緒本能地進入了“黑暗狹間”,間接地令眼前失控乍然放緩至幾乎停止的狀態。

    “王八羔子……”在漆黑一片的狹間中暗罵一句,羅倫陷入思索,“難道他就那麼急不可耐麼,是真該死啊!”

    “等等,也許他未必是想要攻擊,而只是打算劃破她的衣服檢查傷口,壞了,她腰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如果被長毛怪發現可就露餡了……”

    長毛怪自然就是羅倫針對多米尼克的披頭散髮給他取的外號,這麼做也是爲了緩解他的緊張感。

    “不行,得趕緊想辦法打斷他的進攻。”

    可是黑暗狹間中什麼都不可見、什麼都不可聞,他空有那個思想準備也根本無從應對,這倒是讓羅倫有些無可奈何干着急。

    “就不能有個全息投影什麼的嗎,把外面的東西給爺投進這個烏漆嘛黑的空間裏!真他孃的討厭。”

    罵了一聲,羅倫卻忽然靈光一現。

    “誒?如果我反向操作一波,把這個區域的一部分空間通過精神世界給拉扯到真實世界裏來,是不是就能時停的同時觀察戰局了呢?”

    試一下,反正試一下又不會出事兒。

    說幹就幹,在將自身精神收束並向着現實世界迴歸的過程中,羅倫想象出雙手拉扯空間的手感,並將其具現在那面無邊無際的昏暗空間之中。

    “如果那片空間真的只有我能進出,那作爲所有人的我任意處置它想必也是天經地義的吧。最好別讓我失望!”

    這麼想着,當羅倫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靜止中的現實世界。

    成功了。

    望着四下幾乎靜止的現實,羅倫第一時間低頭看向自己的身軀——如同被黑霧纏繞,黑暗狹間的一部分裹挾着自己被帶到了這個世界。

    “有點意思啊……”擡了擡手,羅倫發現自己仍舊可以在這個世界活動,但是也僅限於輕微活動。當他想要邁步的時候,便發現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個無形的盒子裏,無法邁出超過二十公分的距離。

    但是這對羅倫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爲比起出手,他更需要的是觀察。通過多米尼克揮出那一鞭子的軌跡,他已經斷定多米尼克的意圖是扯開法爾杜絲的衣服、顯露腰間的傷口以確定她的正身。

    而羅倫要做的,則是讓這件事變得更加嚴重一些。

    扭頭看向多米尼克身後的兩個隨從,羅倫看見了他們頭上顯露的刃之聖途二階圖標。

    二階很好,不強大,也不顯眼。即便聖途之力遭到了攝取也不會有所覺察。

    這麼想着,羅倫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險光澤……

    ———

    多米尼克並不信任羅倫,因爲那傢伙的眼神,跟格林德里奇一樣充滿了深不見底的審視、思忖和惡意。

    在去往羅倫家的路上,這位老練的行刑者就已經瞭解了羅倫的底細——至高大騎士蕾奧娜的丈夫,出身自黑湖山脈,自稱由精靈和仙女撫養長大,現於狄斯貝克藥劑研究院擔任藥劑師。

    至於他的主要人際關係,除卻與維恩斯特一家外,還有與下領主奧涅金家的獨子康漢姆·奧涅金有好友關係;並由妻子的關係而間接結識洛嘉·範迪爾的幺女貝阿諾里絲、王室成員維羅納·弗里德里希;以及最近結識的登升大教堂修士格林德里奇·盧丹。

    另外,也有人目擊這位藥劑師出入外城區,以及大書庫的不眠長者曾在王子德里克的攻擊下保護了他。

    一個並不起眼的學院藥劑師,除卻妻子的關係外竟然還與王國最令人懼怕的禁忌魔法師交情匪淺,這難免令多米尼克感到懷疑。

    而當他拿出變容解除藥劑時,發現羅倫的神色甚至一點都不曾變化時,那種懷疑就更加強烈。

    一般受審之人,即便沒有罪行都會回憶自己過去的種種而擔心是否在不經意間觸犯了法律,所以沒有不感到緊張的。

    而羅倫,他的表現卻更給人感覺是:你來吧,隨便盤查。我已經做好了掩人耳目的準備,所以我才這樣自信,這樣從容。

    所以比起羅倫所熟悉的藥劑領域,多米尼克更信賴自己的雙手和自己的雙眼——那個來自阿斯美尼德的女人在昨夜的逃殺中受到了自己的攻擊,在腰間留下了並不容易癒合的重傷。如果眼前這個女人真是法爾杜絲變容,那麼羅倫出於警惕一定不會讓她的傷口痊癒。

    那麼只要能顯露腰間的肌膚,多米尼克便足以斷定對方究竟是不是從自己手中逃走的那隻獵物!

    只要能有哪怕如髮絲一般細微的證據,多米尼克就足以逮捕這女人,之後對於羅倫的指控,是經過維恩斯特家族來撤銷還是經由其他人從中斡旋,就不管他的事情了。

    他不過就是個獵手,獵手要做的就是抓捕獵物,並誓死不讓任何獵物從自己手中逃脫!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讓這個自以爲可以掌握全局的男人陷入完全的被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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