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剛出鍋的熱飲,葉寧順利地回了福寧殿,又去小廚房請林姑再給他熬一次薑糖蔥白飲。

    等飲子熬好後,故作鎮定地將林姑支出去拿蜜餞,自己偷偷將飲子換掉。

    葉寧回來得急,罐子裏的飲子倒出來還冒着淡淡熱氣,不燙舌又暖和,正正好適合入口。

    他迫不及待把碗端出去,一路小跑直奔正殿。

    “母妃母妃,兒臣又給您帶了治病的飲子,這次一定好喝!”稚嫩純真的聲音隔着老遠就飄到嫺貴妃的耳朵裏。

    彼時嫺貴妃正倚靠在殿內的躺椅上,閉目小憩。

    聽到這話後她猛地睜眼,想起昨日那四碗甜膩的薑糖蔥白飲,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緊接着,葉寧期待的笑臉映入眼簾,寵兒子的嫺貴妃強行笑起來,神色僵硬地看向他手裏熟悉的湯碗。

    她試圖勸說:“寧兒,今日母妃胃口不佳,改日再喝吧?”

    誰知這話正中下懷,葉寧更加興奮了:“那母妃更要喝了,這飲子喝了胃口就好起來了,母妃,你快試試?”

    小小的葉寧跑得臉頰通紅,端着比他一雙手還大的碗,踮起腳尖舉到他面前,那雙擔憂又期盼的眼裏彷彿裝了星星。

    嫺貴妃心頭一暖,不就是一碗甜飲嗎?比起寧兒的一片真心,又算得了什麼?

    她一咬牙接過碗勺,一股清新的甜香混着蔥姜的淡淡辛味飄來,或許是因爲寧兒的心意,她竟然感覺討厭的姜味都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就當她打算一鼓作氣,屏息正要喝下時,一個尖銳拖長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皇上駕到——”

    嫺貴妃如蒙大赦,從善如流地放下湯碗起身接駕。

    一旁的葉寧瞪大了眼睛,說來旁人不信,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父皇!

    父皇極少來福寧殿,來了也從未吩咐見他,也或許他曾經見到過,不過年齡太小次數太少,半點都不記得了。

    上次御花園裏也只看到一個背影,葉寧緊張地挺直了背脊,心裏忐忑又期待帝朝門口看去。

    年過三十,正值壯年的皇帝生得高大威猛英氣俊美,龍行虎步地進入殿內,葉寧雙眼晶亮,原來這就是他的父皇!

    他儒慕憧憬地朝他看去,可父皇卻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忽略他小小的存在,直接看向母妃右手邊的桌子。

    而葉寧,在嫺貴妃左手邊。

    四歲的小糰子頓時臉色煞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眼神忽閃不敢再看向父皇。

    皇帝一進來就聞到一股絲絲縷縷的甜香味,好像還帶着點辛味,這味道混合起來倒叫人神清氣爽,批改奏摺的煩悶都消退了些許。

    他循着香味看向貴妃手邊的瓷碗,香味就是從那碗裏飄出來的。

    “貴妃這是在喝什麼?”

    嫺貴妃道:“是薑糖蔥白飲,寧兒替我尋的祛風寒的飲子,聞着還挺香甜,皇上您要來一碗嗎?”

    皇帝平日並不熱衷甜味的食物,況且這是嫺貴妃祛風寒用的,可聞着鼻端的香味,他最終沉聲道:“那就嚐嚐吧。”

    他毫不客氣地端起桌上那晚薑糖蔥白飲,細細端詳片刻,這香味的誘人,顏色也很是不錯。。

    他喝下一勺,仔細品了品,接着喝下第二勺第三勺第四勺……

    一旁的葉寧剛擡頭,就看到了這一幕,頓時如遭雷劈,他好不容易給母妃偷偷帶的飲子,怎麼就被父皇給喝了?!

    眼眶悄悄地紅了,他小小的一團縮在旁邊,雙脣緊抿委委屈屈。

    小葉寧心裏對父皇的懵懂憧憬再次消退了不少,那可是給母妃治病的!

    皇帝將一碗飲子喝得一乾二淨,甜香辛辣的熱氣在體內四處流竄,批閱奏摺久坐酸脹的四肢都舒服了不少。

    昨夜下了一場雨,他體內本多了些寒氣,這一碗熱飲下肚,竟然不覺着溼冷了。

    皇帝面上不顯,心中驚奇,這嫺貴妃殿裏的小廚房,竟然還有這般本事。

    他放下碗勺,狀似若無其事道:“貴妃小廚房裏,還頗有些東西合朕胃口。”

    嫺貴妃淡淡一笑:“自是比不上皇上的御膳。”

    皇帝一挑眉,餘光瞥向一旁的九皇子,想起上次宮中流言,嫺貴妃找他理論一事,他本來是打算肅清謠言,其他的便不予理會。

    可現在……今天的熱飲實在合他胃口。

    皇帝輕咳兩聲,破天荒地誇了句:“寧兒看起來身體不錯。”

    葉寧小身板輕輕一顫,父皇說他身體不錯,父皇是看到他了的,最近他的確長肉了。

    可是他把母妃的驅寒飲喝光了哎……

    葉寧因爲一句話在旁邊坐立不安,眉毛都糾結得打結。

    離開時,皇帝吩咐道:“近日宮中來了一批新鮮水果,待會兒讓李福安給福寧殿送些過來。”

    李福安是他身邊的大太監,竟然用來給福寧殿送水果,可謂是給足了面子。

    嫺貴妃像是聽不懂一樣,福身道:“恭送陛下。”

    皇帝:“……”

    他走到殿門口時,忽地停下再次道:“今日這飲子不錯。”

    “謝陛下誇讚。”嫺貴妃笑得溫煦極了,心裏卻是冷哼,四年不見一面寧兒,見面第一句話竟然是爲了一碗飲子才說的。

    作爲鄰國和親的公主,竟然生出了皇子,她的寧兒在宮裏的確不受待見,但稚子無罪,他作爲皇帝連這點肚量都沒有,還想喝飲子?

    做夢去吧!

    皇帝走後,葉寧委屈巴巴道:“母妃,你的飲子被喝掉了。”

    遠處的禁宮裏。

    葉遙捏着手裏的玉葫蘆,極淺的綠芒閃過,她感知到了一股純粹的喜愛心情。

    她看着禁宮外的天空,心想:應該是嫺貴妃喝到了吧。

    然而她沒想到,第二天又等來了一個哭唧唧的葉寧。

    “葉遙,我見到父皇了,他和我想的不一樣。”葉寧小小的一團委屈極了:“他看起來好嚇人,他還把母妃的薑糖蔥白飲都給喝光了,母妃都還沒來得及喝。”

    昨晚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母妃更重要,父皇那麼做是不對的。

    “父皇?”葉遙想起昨日那抹綠芒,還有那喜悅的情緒。

    原來不是嫺貴妃的,而是父皇的?

    葉遙心中恍惚一瞬,不知該作何感想,似是有些驚訝新奇,更多的是和葉寧同仇敵愾的氣氛。

    “那可是給你母妃驅寒的飲子,他居然都給喝了!”葉遙輕哼道:“我再給你做一碗,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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