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存活錄 >第351章 背水一戰
    新手楊小海駕駛“黑鷹”戰機飛出了基地。監控記錄的最近行蹤是三天前,但好歹給了方向,不至於南轅北轍。楊小海手忙腳亂的操控按鈕,眼睛卻不離一塊狹小的電子屏。屏幕上只有黑白紅三種顏色—這是紅外熱成像技術的投影。

    借用這尋人的作弊神器,楊小海將“黑鷹”弄得忽上忽下,時快時慢。老宅男心有所恃,怪異的體質發展至今,早已超脫了正常人範疇。

    就算飛機摔落,他也有信心啓動“染化”,逃出生天。有人因爲種種原因失了痛覺,最後往往會咬斷舌頭。沒有痛楚提示,人們會很快失去對危險的敬畏,從而引發災難。楊小海正往這方向發展,且對此一無所覺。

    三小時後,楊小海目眩神迷的同時,油燈也開始了閃爍。地面、河邊,移動的東西越來越多,卻沒一個是紅色的。

    飛出基地活動範圍,又是病毒肆虐的世界。一頭頭醜陋的、奇形怪狀的“感染者”追逐飛機,漸漸形成了規模。對此,楊小海看到了,卻不管不顧。

    油料燈不再閃爍時,楊小海終於找到了一個紅點。他眨眨痠痛的眼睛高呼道:“啊哈!果然沒死!”

    “黑鷹”猛的一頓,接着機頭和地面呈45度角斜斜壓下。河邊,一隻全身俱黑的豹子四爪翻飛,正在竭盡全力的逃跑。

    雷鳴沿河岸竄出幾十米,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妥:單論直線速度,縱使它迅疾如流星,也比不過天上的飛鳥。

    想明白這點,雷鳴忽然折向,奔向內陸破敗的建築羣。即使面對變異者也在所不惜。將死之狗,實不願再見舊主。

    犬王的計劃雖篤定,卻終比不得變化。它剛轉向,還沒離開河邊呢,空中便響起了炸雷:“內傻狗,別動!瞧把你能的!再跑,爪兒撅斷、腿兒掰折、肋把叉子打骨折!!”

    如此粗鄙的言語,竟讓犬王瞬間停下,繼而老老實實的蹲坐在地。受楊小海血液影響,犬王先前縱使再不願,此刻也乖乖的照做無誤、

    不一會,“黑鷹”戰機從天而降。吹皺春水的同時也將河面僵硬的魚蝦趕離—短短三天,犬王毒素大漲。五米範圍內,生機盡滅。

    源自曲濂的劇毒無色無味,到了犬王身上卻能透體而出。如今,雷鳴就像個行走的劇毒包,無時無刻都在收割着生命。

    然而如此恐怖的情況,卻沒擋住楊小海。落腳架剛沾地,老宅男便一推艙門,迫不及待的跳了下來。

    攜裹着不及散去的溫暖,大步向雷鳴跑去。到得近前,楊小海張開手臂,瞄準長脖子便摟。犬王搖晃的尾巴一僵、歪腦袋向後微傾,但終是沒有避開。

    犬王是有顧慮的。它擔心劇毒傷到楊小海,所以才一照面就要躲閃跑開。但想到自己都不怕劇毒,主人應該也無事。結果證明,它猜對了。楊小海大口呼吸着劇毒,神色不變,毫無所覺。

    “傻狗,變異了?疼麼?”楊小海將雷鳴摟的緊緊的,張開大手,愛憐的撫摸着緞子般順滑的短毛。楊小海幼時養過貓,也養過狗;獨生子的寂寞使他與毛孩子們相處甚歡。

    雷鳴靈活的眼睛遲鈍了。雖然服從於楊小海,但它始終忘不了老班長宮農-它的第一任主人。單從情感上論,另一位老班長喬志波都比他近乎。

    可血又太過霸道,使它發自心底的服從與忠誠老宅男。被摩挲、被愛撫的情況還是首次,雷鳴對這久違的親暱舉動很是沉溺。

    “跟我回去吧。有趙貴傑那幫子專家在,說不定能幫到你呢。”楊小海在支棱的三角耳朵邊輕輕嘀咕。

    雷鳴聞言,擡起前爪向前指了指。楊小海順狗爪方向扭頭看去,只見河面有大量魚蝦漂浮,且越聚越多。平日不愛動腦的老宅男居然立刻秒懂:“這就是變異的結果?”

    “嗚……”雷鳴嗚咽一聲,以作迴應。

    “所以你不願意回去,怕傷了別人?”楊小海繼續福至心靈。

    這次,雷鳴卻懶得答了。它探出長長的舌頭,以此來緩解疲勞。剛剛發力奔襲,委實消耗了太多體力。

    待得喘息稍復,犬王便輕掙起來。楊小海隨即放鬆臂彎。通過擁抱,老宅男便察覺到了問題:僅三天,雷鳴的肋骨都突了出來。

    再看一眼翻白肚的魚堆,腦中忽然劃過兒時的片段:家養的小鹿狗因病重而無法進食、繼而躲避主人,最後無聲無息的死在不起眼的角落中。

    就是這閃回的遺蹟碎片,使他任憑雷鳴晃晃悠悠的站起後順河而走,不加阻攔。

    楊小海不會未卜先知,不知道犬王喫不到食物的事。可就算明白了又怎樣?讓狗狗的餘生插管、輸葡萄糖過活?將它鎖起來,永遠隔絕以免毒殺無辜?

    若老宅男強令,雷鳴確實能違心服從;但那絕不是最好的選擇。意識到自己再也喫不到東西、渾身是毒的那一刻起,犬王便有了決斷。作爲一條功勳犬、一條出色的頭犬,它自有其驕傲。

    或許是冥冥中的神祕聯繫,楊小海放棄了帶回的念頭。此舉頗有些“乘興而行,興盡而返”的上古味道。

    當換過備用油,“黑鷹”戰機再次升空時,雷鳴已在千米之外蹣跚前行了。

    河畔上游,熙熙攘攘的顯出一大羣“感染者”——這都是被轟鳴聲所引過來的。不過,它們註定只能失望。好不容易追到降落點,卻只能瞪倆血窟窿“目送”楊小海原路返回。

    “黑鷹”戰機,駕駛艙內,楊小海手握操縱桿,雙脣緊抿。淡淡的傷感縈繞心頭,使得老宅男專注飛行。來時三小時,回去卻半個時辰。

    縱然不捨,楊小海還是給了犬王最後的尊重。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擁抱,就此成了訣別。從此以後,楊小海再沒見過雷鳴,但卻將黑的發亮的皮毛鐫刻在了記憶深處。

    隨着老宅男順利回返基地,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寧靜。當天晚飯時,黑瞳曾隨口問了句:“怎麼見不到賤狗偷東西了?”楊小海輕描淡寫的回了句:“它不回來了。”此事就此便沒了下文。終究是末世,人死了都沒時間悼念,又何況一條犬?

    忽忽然,半月時光彈指即過。連接基地的河水下游,一片灰突突的亂石間,有隻灰突突的四足獸。雷鳴終於走不動了。它側躺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嘴邊有條流淌着的小溪流。

    瘦、暴瘦、皮包骨一般的暴瘦,與昔日的神采飛揚的犬王大相徑庭。

    它選定了這個淺淺的碎石堆作墓地。就此一動不動,靜候大限之日的到來。千米之外,一隻“感染者”慢慢騰騰的,由遠至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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