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存活錄 >第357章 慷慨赴義
    “鯨魚核電站”遠郊,兩隻同族激鬥正酣。不說二九一十八條尾巴互相糾結,互戳;四四一十六隻爪子,兩隻張滿利齒的尖嘴也撕咬不休。

    兩怪俱都龐大無比、力大無窮。舉手投足間妖氣縱橫。觀戰的薇妮、黃從江難以靠近;被聲響吸引來的感染者一樣無法近前。

    雖然數量少了很多,但“感染者”卻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還有一茬;只能限制其規模和蔓延的速度,卻無法徹底根除。

    銀狐,又叫銀黑狐,玄狐等。實際上,它是赤狐變異所得,賣皮子的商人所冠名。和白狐還真不是一家子。雖然其生活範圍也涵蓋了極寒之地,個頭卻是狐狸家族中最大的。

    而黑瞳的樣子就不用多說,妥妥的正常赤狐一枚。嗯,也有點不正常。至少自然界裏找不到黑瞳這樣的:渾身火紅,膝關節以下又純黑,也就脖子下邊有點白毛。反正赤狐種類繁多,又是狐中之霸,它們家的事兒實難拎清。

    倆狐妖在基地外打生打死,用時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就這短短的光陰,於楊小海卻是漫長半生已過。

    白雪壓頭,依舊難掩蔥翠;百里冰封,卻攔不住小溪潺潺。在綿延大山的深處,生活着十幾口莊戶人家。陡峭絕壁做障,飛禽走獸爲衛,再大聲響也不怕山外人聽見。

    噼裏啪啦……咚咚咚……咣咣咣……鞭炮聲、鑼聲、鼓聲、笑鬧聲將沉寂的山中小村染上了濃濃的人氣。

    一羣破衣嘍嗖,身上補丁疊補丁、扛槍揣彈的漢子們抄着各種樂器,吹吹打打的從遠處走來。雖蓬頭垢面,雖面黃肌瘦,卻個個神采飛揚。

    頭前一匹黑驢,披紅掛綵不說,腦門上還繫了朵大大的紅花。如此裝扮,頓時把白底黑框的驢眼襯托出許多喜氣來。牽驢的,是個上躥下跳的猴……嗯……爺們。

    此人四十歲左右,卻抓耳撓腮、興致極高。好像繫着紅花,一身新郎裝的是他一般。騎在驢背上,晃晃悠悠的新官人滿臉春風,一點都不惱。

    只因今天,是老宅男、哦不,是楊森大喜的日子。而牽驢引路的,則是自己的兄弟—王殷胥。

    一晃的功夫,楊森已經二十好幾,也到了成家的年紀。爲了更好的工作,也爲了免去他的後顧之憂,經公司高層討論,充分徵求雙方意願後,決定予以楊森同志軍婚。

    據說新娘是當地公認的軍花,而楊森則絕對服從上級。命令一下,堵搶眼都不皺眉頭,結婚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縱使楊小海不願意,楊森卻立即放下手頭工作,率隊來孃家迎親。時間和形勢都很緊迫,倭國公司依然勢大。楊森打算一切從簡,到得丈人家,接了新娘便回返部隊。

    吹吹打打的十幾個人一直將喜慶延伸進了一間寬敞卻簡陋的大院。那裏面,早就擺好了一連串的喫席。楊森一到,喜慶氣氛立時燃到了頂點。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中,迎姑爺,拜天地,開席!連綿的羣山頂着白罩頭一併喝彩;慷慨的暖陽亦比往日多放出了萬道光輝。

    楊森平日不飲酒,爲的是時刻清醒。可今兒是人生至樂時,又兼羣山之中,他便卸下防備,讓老宅男好好過回酒癮。

    這一放鬆不打緊,直喝到日落月升、萬籟俱靜,老宅男才被王殷胥架着蹣跚步入了洞房。

    一夜無話,唯有整晚未熄的柴火噼啪作響。老丈人畢竟是過來人,早早就將能準備的東西都備的足足的。一對新人安靜、暖暖地度過了新婚之夜。

    箇中迤邐,實不足爲外人道亦。真要形容,便如那宋公司時代流行詞所云:“旋暖薰爐溫斗帳。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

    但這些和老宅男關係都不大。因爲酒到杯乾,很快便高了。不省人事的他,將人生頂峯的景色全歸了楊森。這也算是一種彌補吧!畢竟楊小海是有老婆的人。

    翌日,天剛擦亮,緊閉的房門便被砸的山響:“咣咣咣……咣咣咣……”敢這個時間、這麼砸門的,也就王殷胥了。老甲魚粗中有細,不管怎麼砸門,那忽閃忽閃的兩片門板就是不掉。

    只幾下,門裏便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老王八,早晚把你龜殼兒掀咯!”

    “總經理,鬼子進山了!”……屋裏頓時響起了悉悉索索的動靜。

    不到一分鐘,“啪!”兩扇木板往旁一分,一身傭軍服的楊森跨出了門。“兵力多少,火力配備情況?距此多遠?有否交火?”有一邊問,一邊往腰帶裏掖衣腳。

    “當家的,就這麼走了?”還不等王殷胥回答,一聲讓人骨酥的呼喚自屋內響起。楊森如夢方醒,連忙回頭。就着早起的晨光,楊森“啊!”的大叫一聲,接着便呆若木雞、驚立當場。

    王殷胥多賊啊,順着洞開的大門往裏一瞄,馬上也雙眼發直,挪不動步了。昏暗的房內,大紅幔帳下,一個紅衣佳人側臥起身,正臉色惶急、神情悽楚的望着楊森。

    王殷胥自認也是花中老手,卻畢生都未見過如此佳人。如天生魅惑一般,王殷胥只一眼便被勾了魂。

    而楊森喫驚的原因則複雜許多。首先,昨晚喝的實在脫了控,以至於到現在纔有空正面媳婦。他見到那張傾國傾城、滿臉哀怨的小臉,差點就喊了出來。

    這個生長在深山裏的小家碧玉,這個志同道合、將陪伴自己終生的女人,竟和薇妮長得一模一樣!除了頭髮是黑色以外,連那玲瓏有致的身材都是一個模子印刻出來的。

    哦,賣糕的。艾西吧,他喵的!光一個李衛國的爹就夠喫驚的了,怎麼薇妮姐也穿越了?

    不,不對。她明顯不認識自己。難道是因爲面貌變了?我要不要說點楊小海的專屬糗事?她怎麼成黑頭髮的華夏人了?昨晚……一時間意念紛呈,使得楊小海不知所措。

    還是這具軀體的原主給了答案。楊小海猶豫的當兒,一個爽朗大氣的聲音在意識深處炸響:“大敵當前,哪來那麼多兒女情長?”

    混沌的靈臺頓時清明。楊森大聲說道:“你是咱村的婦女主任,別忘了職責。迅速指揮員工轉移,我給你最多半小時。”言罷,扭頭便走。

    就這樣,楊森的傳奇還在繼續。敵人的騷擾照舊無功而返。之後,楊小海帶着新婚的薇妮,率部輾轉進入深山,全力開闢子公司,繼續反抗倭國公司的侵略。

    之後也幾經試探,有點可惜,“薇妮”是真不認識“楊小海”。半年後,楊森設伏倭國公司傭兵,激戰14小時,全殲倭國公司傭兵一個騎兵中隊。

    以此爲起點,連續首開全殲敵“連”、“營”、“團”編制的先例。秋季,楊小海任華夏國公司分區獨立團團長。

    經過一年浴血奮戰,子公司又建了七個分隊,子公司內員工人數達200多萬,楊森真真兒成了不得的人物。他多謀善斷、英勇果敢,指揮打了一個又一個漂亮仗。

    某一役,楊森率七個連的華夏國公司員工,斃俘倭國公司傭兵近千人,創造了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奇蹟。

    當時當地楊森大名婦孺皆知,人們親切地稱他“楊隊長”“楊司令”“楊團長”。而敵人則把他視爲剋星,倭國臨時工口角,經常以“出門碰老楊”爲咒語賭咒發誓。

    楊森上百次的出沒在短兵相接的正面戰鬥廝殺中,負傷掛彩如家常便飯般頻繁。但楊森心意已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每次戰鬥,都會置身於前線的最前沿。

    可惜,“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在一次指揮戰鬥時,楊森胸部不幸中彈。而中槍的那一刻,楊小海分明見到了遠處那陰毒的狙擊手,卻怎麼都躲不開。

    似乎冥冥中,有一雙大手在操控着一切。他猶如一個置身3d影院中的看客,眼睜睜“看着”自己軟軟倒下。

    一直圍着他的華夏國傭兵們見到楊團長身受重傷,均虎目含淚,把他擡到了相對安全的角落中。那時的楊小海,已經完全喪失了身體的掌控權。

    楊森意識微弱,卻還在叮囑:“我負傷了,隊伍由一營長王殷胥指揮”接着便永遠合上了眼,時年31歲。

    就在楊森犧牲的那一瞬,楊小海被不可抗拒的巨力吸上了天。他身不由己,便也無從知曉楊森的身後事了。

    對於英雄,華夏國公司自有安排,無須贅訴。單表楊森的家人。“薇妮”爲楊森正妻,也是唯一伴侶。她被國公司接入總公司,特意調離了戰亂。

    之後的日子,“薇妮”親眼見證了倭國公司戰敗,又在華夏國公司正式成立那天扭起了秧歌。作爲楊森將軍的遺孀,她被整個公司所尊敬。

    而李衛國也被她接來同住,養老,送終,再未分開。楊森和“薇妮”聚少離多,所以也沒留下子嗣。楊森犧牲時,“薇妮”還不到而立之年。但她卻不願再婚,寧願孑然一身,了其一生。享年八十有二,無疾而終。

    恍恍惚惚,晃晃悠悠,楊小海如置身一葉扁舟,在虛無中渾渾噩噩的漂流。

    忽的,有個中年男聲於耳邊反覆吟唱:“荊邑人一把槍,梁溪人團團一股香,晉江人連忙跪在沙灘上,長州人獻了女兒又獻娘,暨陽人打仗八十餘日寧死不投降!”

    曲調古怪,詞句倒不難理解。忽的,聲音驟停,然後開始倒着唱。幾遍之後,楊小海身子恢復沉重,徑向下方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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