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嬌滴滴的小夫人,是你瞧見人家美人心猿意馬了吧,死的分明是那老漢,我表哥與那老漢住的有些近,他可說了,這老漢無妻無子,窮的咣噹響,沒想到臨老還能得了一個風光厚葬,踩了狗屎運了。”
“去去去,這狗屎運你要你得,什麼都不如活着好。”
“瞧你還當真了,不說了不說了,來,喝酒!”
二人說話聲漸消,顏綰書低垂着頭看着杯中茶。
花蒙正看着外頭,瞧見賣糖球的走過,頓時想起那酸梅,隱約覺得牙根都酸了,怕顏綰書瞧見,連忙回頭。
“小夫人,我們回去歇着吧?”
她看顏綰書不動,覺得怪怪的,正要低身去看,顏綰書已是起身。
“我累了,想歇息,你去告訴烏才一聲,別來打擾,醒了我自己會找喫的。”
聲音略啞,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花蒙覺得哪怪怪的,可見顏綰書擡步往二樓去的背影也沒什麼異樣,便按照她的吩咐去找烏才。
顏綰書神色平靜的進屋,褪下外衣,躺在榻上,閉上眼睛,動作一氣呵成。
腦海中回放的是那日他說:“給了補償,老人家沒受傷。”
是啊,的確是沒受傷,只不過是死了。
的確是給了補償,風光厚葬。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顏綰書仍舊是沒忍住的蜷縮其身體,緊緊的抱在一處,似乎這樣,才能夠安全些。
腦海裏的聲音雜又亂,歇斯底里又格外平靜。
[她是因你死的!]
[是你害死她的!]
[她沒有選擇,她這一生都困在了這裏。]
[什麼都不及活着好,風光厚葬又如何。]
……
顏綰書痛苦的睜開眼睛,緊緊拽着心口,疼的呼吸不了,臉色憋得漲紅。
恍惚中,她彷彿又看見了小姨站在她身側,揉了揉她的頭,對她說。
“我們書書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快樂的活着。”
窒息感瞬間退散,她猶如魚得水,大口的喘/息,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涌。
“我不想……這樣,我想要……”小姨。
***
花蒙回房後,怎麼想還是不太對勁,站在顏綰書的房門口徘徊,細聽裏面的聲響。
怕打擾顏綰書休息,卻也怕她出事。
烏才一直在盯着,見狀過來了。
“怎麼了?”
“就……就覺得小夫人怪怪的,但她說了要歇息,不讓人打擾。”
聞言,烏才眉頭緊了緊。
烏朝因爲辦事不利才外出,他要是在這,小夫人還出了事,那他們兩個就都不用活了。
他敲了敲門。
“小夫人,您的傷口讓花蒙進去給您換藥吧。”
說到這,花蒙也想起來了,胥河大夫還叮囑她了呢,拍了拍胥河的肩膀,誇他做的好。
屋內無動靜,外面等着的人心急如焚,要按耐不住的進去。
“現在不用,等我醒了,我要歇息了。”
平靜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花蒙和烏才都鬆了口氣,想着估摸是真的累了,便沒再去打擾。
顏綰書神思渾渾噩噩,亂成一團,要睡未睡之際,忽的被人圈入懷中,剛要掙扎,熟悉的味道自鼻尖涌入。
她這才放鬆下來,雙手緊抱着他。
“哪裏不舒服?”燕青冥低首,目光直視她那張睡顏,見她眼睫輕動,便知道她沒睡。
她不想回答,連敷衍都沒了精神。
只是又想到了什麼,往他懷裏靠了靠,眼睛仍舊闔上。
“想我爹了,夫君可有消息?”
待在小鎮的日子不短,前往邊境的路尚有,時日越久,她越擔心,她不想再待在這裏了,她想去找她爹。
燕青冥沒想到她會提這個,一時之間沒法回答。
自上次糧草一事後,邊境便再查不到消息,風平浪靜的像是之前那糧草一事不存在。
顏正青也去了,多年父子作戰,他是最清楚,至今也無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
短暫的沉默似乎已經給了答案。
顏綰書想笑卻笑不出來。
該騙她的時候不騙她,不該騙她的時候又騙她。
他總是這樣,總耍着她玩。
眼睫下思緒萬千,擡頭時,又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該喝藥了。”
喝藥了,才能好的快,才能早些走。
燕青冥起身/下去,去幫顏綰書把藥拿過來,若是以往,顏綰書必定會注意,會說堂堂燕王怎麼能伺候她,然而現下半點也未瞧見。
喝了藥,換了藥,顏綰書便提出要喫飯。
這於她來說,是好的。
最近她胃口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皮膚越發的白,透着病態。
原本只能喫幾口的,現下她能喫一整碗。
燕青冥擰眉將她的碗筷拿下。
“適可而止,你這樣會難受。”
忽而少,忽而多,再好的身體也撐不住。
顏綰書楞了一瞬,乖巧的點點頭,沒有再喫,圍着房間慢慢的走,時不時的看着腰上的傷,沒過多久,便會問一聲。
“夫君,我已經好很多了,你看我都能走那麼多了,我們出發吧。”
若燕青冥不應,她便走到他身邊,拉着他的袖子,眨着水潤的眼睛,討好的看着他。
然而以往有效的表情,現下對燕青冥卻是無用。
二人之間的奇怪氣氛,花蒙他們察覺到了,卻誰也不敢問,想緩解,卻又無從下手。
顏綰書的異常,燕青冥作爲枕/邊人,是一個察覺到的。
他讓烏才事無鉅細的將顏綰書今日的所作所爲都說出來。
然而一切都正常,無處可尋。
烏才守着的時候離得遠,顏綰書與那說話的二人倒是極近,那二人聲音也並不大,若是烏才聽到了,說給燕青冥聽,便該知曉。
可惜,烏才並未聽到。
顏綰書像是跟自己較上了勁,日日惦念腰腹的傷口,只盼望着能夠眨眼就消失不見,好繼續趕路。
查不到緣由,顏綰書執着,燕青冥除卻遷就,也別無辦法。
在胥河確診不會有大問題後,燕青冥讓烏朝尋了輛舒適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