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燊點了點頭。他做身份的時候，做的是一位單親偏遠農村的戶口,並不擔心有人查——
因爲他的戶口隨的是那個村子裏一個幾十年前出去打工沒有回家的老人,所以真去問，也沒幾個人知道那位在外面有沒有一個兒子。
他沒有想過還有入學的問題,以前粥粥無論是幼兒園還是小學都是黑影辦的,他只需要把人送到學校門口，金燊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張有十萬塊錢的銀行卡，準備給粥粥交學費。
因爲之前的幼兒園是十萬的學費,後面小學他沒有留意,因爲那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
金燊理所當然地以爲,交錢，然後孩子進學校，就結束了。
哪裏想到還要這麼多證明,金燊還是聽懂了一句話，那就是如果粥粥要讀這個學校,她們家要有剛纔這個老師說的這些小區的戶口。
很明顯不可能。
金燊開口問道：“流動人口隨遷子女入學？”
“你準備一下你們的戶口簿，租房合同，監護人的合法工作證明,預防接種證明，入學承諾書。把這些都準備好了以後——”
粥粥快速地記下了所需要的材料，雖然好多都沒有聽懂，但是她還是認真地記住了。
老師繼續說道：“都準備好了以後,就先上教委門戶網站上提出申請，填寫信息，提交材料，過幾天你們再去教委拿着剛纔我所說的那些原始材料進行現場審覈，審覈結束以後，教委會通知學校，學校會發錄取通知書——”
粥粥睜大了眼睛，她記不住了，好複雜好複雜。
旁邊的金燊把所有的步驟都記了下來，對女老師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牽着粥粥往回走。
父女倆轉身的時候，女老師就聽到那個好看的小女孩說道：“爸爸，爸爸，我不讀書了——”
高大俊美的年輕人面帶愁容地說道：“爸爸會想辦法，肯定會讓寶寶讀書。”
女老師看着這對父女的背影，她知道此刻應該配上蕭瑟的秋風，孤零零的背影應該讓人感覺心酸不已，甚至還可以歌頌一下貧富差距，可是這對父女在這羣人中怎麼畫風就那麼不一樣！
畫風不一樣的父女倆回到家以後，金燊就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以前金燊有黑影，無論什麼東西，直接讓黑影拿過來就好了。
而現在，他開始找粥粥的預防接種證明，這個東西肯定是有的，因爲之前是他帶粥粥去打疫苗。
那個本本他還記得他收起來了，後面搬家的時候，他爲了不增加身價，就帶了一些重要又不貴的東西過來。
再直接一點就是書和粥粥的一些東西，比如說疫苗本。
當時他給疫苗本改了名字，疫苗本上原本的是周粥，他改成了王卷卷。
因爲粥粥以後上學要用這個名字。
粥粥既然也在旁邊幫忙找，翻了翻衣櫃，又翻了翻鞋櫃，然後翻了翻廚房……
金燊看到粥粥都去廚房找了，原本找東西找得非常地疲憊，現在忍不住笑了，準備喊傻女兒過來，廚房裏不可能有疫苗本。
結果就看到粥粥從廚房裏跑了出來，手裏舉着疫苗本：“爸爸，是不是這個？”
金燊自己都不敢相信：“……”爲什麼會在廚房裏？
粥粥高興地把疫苗本本遞給了爸爸：“爸爸，你把這個和幾本書一起放在鍋裏了。”
金燊這纔想起來，當時搬家的時候，把一些比較零碎的東西放在了鍋裏面，方便搬過來。
金燊接過疫苗本，戶口簿也有，那現在就缺——
工作證明，租房合同，入學承諾書。
前面兩個都很好理解，租房合同金燊也有，他租房的時候是靠中介找的房子，所以簽定的合同還在自己手裏，後面的入學承諾書，金燊上網搜了搜，很快就找到了模板，到時候寫一份就行了。
前任死神新上崗的無業人士此刻陷入了深思，工作證明怎麼辦？
粥粥心裏也着急啊，爸爸以前從來沒有被難到過，粥粥看着爸爸坐在那裏，手裏拿着戶口簿和疫苗本本，趕緊真的很難過，於是粥粥趕緊給爸爸端了一杯水，甜甜地地說道：“爸爸，我不想去讀書了，我跟爸爸一起掙錢，我們一起掙錢把我們的城堡買回來。”那是爸爸住了很久的房子。
“再等等，過幾年，我們就能回去了。”
金燊蹲了下來，平視女兒的眼睛，他不希望女兒因爲自己的緣故而不願意去學校。
儘管金燊不喜歡人類，但是他愛人類的書籍，金燊從很小就愛讀書，後來進了實驗室沒有辦法讀書，但是也從那些實驗人員身上學到了很多關於人類基因的知識，做了死神以後，就更加沒有放棄各種科學學習，也正是基於這些理論知識，他才能夠創造出死神系統，發明人類公式。
他靠着領悟人類智慧的結晶，走到了現在這一步，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能夠受惠。
金燊摸了摸粥粥的頭，認真地說道：“爸爸希望你能夠讀書，不是因爲別的小朋友都去讀書了，而是因爲爸爸真的覺得讀書能夠讓人明智，爸爸這輩子遇到過很多事情，但是爸爸從來沒有絕望過，因爲爸爸知道總會找到辦法，而這種信心是爸爸從書裏得到的。”
金燊第一次給她講自己以前的事情，不只是想讓她知道讀書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給自己女兒信心，想要女兒相信他，哪怕是一無所有，他依舊有能力，爲自己和女兒創造一個燦爛溫暖的人生。
金燊原本被這個入學麻煩的過程弄得浮躁的心平靜了下來，這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應該做的事情，只是以前有黑影代勞了。
金燊開口說道：“寶寶，以後爸爸每天晚上跟你講爸爸是怎麼一步一步地買城堡的，怎麼樣？”
他這個大齡老人，還真不用擔心沒得講。
金燊很少給粥粥講自己以前的事情，但是粥粥很喜歡聽，一點點都會覺得非常好奇。
粥粥一聽爸爸這個話，立馬就歡呼了起來：“爸爸，爸爸，我現在就想聽。”
“好吧，先給我們寶寶講講爸爸小時候發生的事情。”
粥粥聚精會神地聽了起來——
“寶寶還記不記得醜小鴨的故事？”
“爸爸說好了講你的小時候，我不想聽醜小鴨的故事。”
“爸爸小時候就是醜小鴨。”金燊第一次用現在這種視角來回顧自己的小時候，那些黑暗的記憶，似乎並不可怕了，他抱着女兒，心裏不僅平靜，還有一種淡淡的驕傲。
“啊？”
金燊說道：“爸爸小時候並不是人，而是半神，這個是祕密，你不能告訴別人哦。”
粥粥點了點頭。
金燊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半神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接着說道：“爸爸那個時候就像是一隻天鵝蛋落進了野鴨蛋裏，一開始其他人並沒有發現，直到有一天他們發現爸爸跟他們不一樣，於是大家就開始欺負我……”
金燊儘量用自己女兒聽得懂的語言來描述整個事情，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低齡化，因爲原本的版本實在太過於血腥，不適合小孩子聽。
然而，粥粥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看到過的醜小鴨的故事，想到還是小孩子的爸爸被其他小朋友欺負，心裏難過極了了，一下子抱住了爸爸，哽咽地說道：“爸爸……不要他們欺負你。”
金燊給她擦了擦眼淚：“寶寶，爸爸什麼事情都能解決，馬上就沒有人欺負爸爸了，就像醜小鴨最後也變成白天鵝飛走了，對不對？爸爸還沒有講到用知識解決這個壞人的部分，所以我們寶寶不難過了好不好？”
小粥粥抱住了爸爸的胳膊，心裏更加難過了。
可是爸爸現在也沒有城堡了。
粥粥想到這裏，心裏酸酸的。
在破產的第二天下午，從神壇跌落着地的死神大人開始造人設，在女兒給自己塑造一個堅韌不拔的知識分子爸爸形象。
然而遺憾的是，粥粥只記得了醜小鴨爸爸被其他小朋友欺負的事情。
以及，工作證明的問題並不會因爲小時候被欺負的事情就解決了。
晚上，金燊講完了自己靠着書上學來的東西把幾個欺負自己的小孩子騙走了，在女兒歡呼雀躍中，金燊拍了拍女兒的被子，哄她睡覺。
金燊把女兒哄睡着了以後，自己看着自己有了的戶口簿，疫苗本，愁得睡不着覺，他哪裏知道做人類父親這麼難，至少以前從來沒有覺得入學麻煩。
金燊嘆了一口氣，現在找工作肯定是來不及了，他得想其他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