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出現關於某件寶貝的案子,接案尋寶可以。

    但是你自己不能摻和進去,改變裏面的因果。

    這就是爲什麼剛纔出現乞丐賣燈,而顧松年只是看着,而無動於衷的原因。

    他只能看,不能去插手。

    這種感覺……

    算了,都習慣了。

    顧松年遠遠看了一眼那個坐起來捂着肺部不斷咳嗽的栓子,默默轉頭離開。

    他不是不想幫他們,而是一旦幫了,他就會被遣返源世界。

    他也會失去他動用寶物的資格。

    如果嚴重了,他會被源世界的天道直接抹殺。

    那他重生一次也就沒有意義了。

    雨勢漸大。

    顧松年壓了壓斗笠,扭頭離開張家村。

    另一邊,乞丐得了藥包,扭頭便將它扔到了豬棚中。

    他兩手一攤,手中竟憑空出現一盞還在燒着的鮫人燈。

    “這個好寶貝,真能給我帶來好運氣。今兒又吸到十年壽命,收工回城隍廟。”

    乞丐咧嘴笑着扭頭往城隍廟走去。

    半路上,乞丐感覺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幾番駐足左右環顧,總是見到來去匆匆的行人。

    是他的錯覺嗎?

    乞丐滿腹狐疑地停在城隍廟前,拿出一隻被雨水泡軟的白麪饃饃,狼吞虎嚥地啃起來。

    這時,乞丐再度感受到那股充滿審視感的視線。

    他猛地擡頭,對上一個斜靠城隍廟柱,頭戴斗笠的少年。

    少年腳穿木屐,看上去一副貧困書生的模樣。

    “哪來的書生,趕緊滾。”乞丐不耐地驅趕。

    “鮫人燈乃傳說中的寶貝,你是受何人指使拿它去販賣?”顧松年壓了壓斗笠,立正身子問道。

    聽到鮫人燈三個字的一剎,乞丐身子一抖。

    他看着顧松年的目光也從不耐變成了探究。

    “鮫人燈鮮爲人知,你怎知我拿的便是鮫人燈?還有……你從一開始便在跟着我?”乞丐眯起眼睛,手中的白麪饃饃變成齏粉從掌心落下。

    能夠跟着他而不被他察覺,這個書生有些道行啊。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下勸你善良,不要動什麼不好的念頭。”顧松年微微一笑。

    這個世界於他而言就是一個故事,而他便相當於那個執筆卻不寫故事,而是融入其中看盡百態的人。

    他不會隨便殺人。

    不過隨便起來……

    也就彈指之間讓一個人被世界抹除吧。

    但是這樣會觸發因果效應。

    除非……系統給那人標上了醒目的紅名。

    比如這個乞丐,頭上就有一串只有他纔看的到的紅名。

    “怎麼,你也想要鮫人燈?”乞丐倒是識時務,收斂起那些腌臢心思,挑着眉問。

    “在下只想知道,你是手何人指使去販賣鮫人燈?”顧松年又問。

    這乞丐已經走火入魔了,靠着販賣假的鮫人燈來吸取他人壽命爲自己補充陽壽。

    他想拖到自己可以飛昇的時候。

    不過……這樣的人飛昇時,天雷劫應該會把他劈死吧。

    他不知道嗎。

    “受人一恩,必竭力相報。他救過我一命,我不會出賣他。”聽到顧松年的問話,乞丐倒是硬氣起來,搖搖頭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顧松年目光一動。

    站在黑暗裏的人,竟然還有人性的一面。

    “你的燈,在下要帶走。它不是好東西,不能禍害百姓。”

    顧松年擡手一勾,鮫人燈便在乞丐詫異的目光中被吸到了他手裏。

    乞丐蠕動着喉結,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顧松年不鹹不淡看過來的一眼給硬生生唬住了。

    “你本從良,可試試走回正道。知錯能改者,善莫大焉。”顧松年多看了兩眼這乞丐,扭頭回了自己的院落。

    乞丐不說,並不代表他沒有辦法找到販賣鮫人燈之人。

    世間萬物皆有靈。

    有靈者自有氣附體。

    人有人氣,妖有妖氣,靈寶有靈氣。

    鮫人燈這樣的寶貝,自然也有靈氣。

    每一盞的靈氣各不相同。

    他只要根據這鮫人燈上的靈氣,來進行八卦推演,就可以還原出製作者的氣。

    從而可在根本上解決鮫人燈案。

    不過……

    這盞燈似乎有些年頭了。

    看上去好像有一兩百年的樣子。

    顧松年曾做過推演,這世間一共有十盞鮫人燈流傳於人世。

    他手上有兩盞,他必須找到剩下的八盞鮫人燈,纔可以還原製作者的氣。

    至於爲什麼推演不出製作者和之前坑殺他的兇手……

    顧松年表示,他並非很是精通這一行。

    只能推出個模糊的輪廓,剩下的還得剝絲抽繭,慢慢尋找。

    哎,又是一個需要耗費時間的案子。

    算了,反正他是不老之身,有充足的時間。

    一連幾日,長安城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人作案。

    又適逢清明,錦衣衛們得了陸決的準允,輪班休沐給已故的親人上墳。

    寅時初,郊外窮人墳冢多了一處新墳。

    張田氏面色麻木地跪坐在新墳前,動作僵硬地燒着紙錢。

    顧松年跟着同僚來給已故的幾個無親無故的老錦衣衛上香燒紙錢,便看到了彷彿失去生機一般,已經瘦得彷彿一攤枯骨的張田氏。

    是那個大娘。

    她的兒子還是死了。

    顧松年眉心一動。

    “誒,白芨,那家人的孩子得了咳疾,久病難治啊。聽說還是個讀書的,昔年還是鄉里鄰間出了名的小天才。”

    “是啊,後來搬到長安,家道中落,又沒錢治病,就成了這副模樣。”

    “他家裏挑大樑的是個當兵的,早早地死在了邊境,這個張田氏也是可憐,那麼年輕就守了寡,一個人將兒子拉扯長大,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幾個錦衣衛見顧松年看的方向,也跟着看過去,你一嘴我一嘴的說起張田氏的家事來。

    “回去吧,要下雨了。”

    顧松年收回視線,給自己面前的墳作揖拜了拜,扭頭往長安走去。

    “誒,白芨你怎麼沒點人情味兒呢。都不見你同情一下的。”

    “人家是佛門子弟,同情未必在眼裏,也許在心頭哩。”

    錦衣衛們說說笑笑地跟着回去了。

    張田氏好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異樣,扭動着僵硬的脖子往長安看去,空洞的眼倒映出顧松年一行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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