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金枝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梁威這人能在揚州城肆意橫行,靠得不僅是永寧侯侄子的身份,還有他身邊的一羣打手。

    這羣人,或是地痞,或是閒漢,整日跟隨梁威遊走催債,動輒拳打腳踢,練就了一身的蠻力。

    所以,他才能在宴會上的屠殺中全身而退,沿途來到了此地。

    梁威看着小臉煞白、宛若枝頭梨花荏弱輕顫的初沅,笑得是愈發得意了。

    他在一羣打手的簇擁之下,一步接一步地逼近。

    極具壓迫感的腳步聲中,旁邊的十七緩慢抽出了陌刀,沉聲道:“姑娘,勞煩你先回避。”

    聞言,初沅掐緊掌心強作鎮定,朝他望去,小聲叮嚀道:“十七,你可千萬要小心呀。”

    儘管十七的武功已是上乘,但被這十幾個發了狠的潑皮來回挑釁圍攻,終究是顯得有些喫力,難以顧全兩頭。

    短兵相接,戰況膠着。

    初沅不敢靠得太近。她貼着嶙峋的假山極力迴避,雙手交疊緊捂嘴巴,把所有的驚惶和懼怕都匿於齒關。

    就怕一個不慎泄露音節,便成了十七的拖累。

    刀光劍影的對面,梁威得意洋洋地旁觀着。他把十七當做了謝言岐來出氣,見十七還有反擊的餘地,不由趾高氣揚地厲聲道:“打!把他給老子往死裏打!”

    一聽到這樣的命令,底下的人更加賣力,對着十七就是一陣圍毆。

    寡不敵衆的情況下,十七招架得愈發艱難,就連身後悄無聲息地站了個壯漢,都未曾察覺。

    那個壯漢高舉手中棍棒,眼見得下一刻,就要朝十七的後腦勺揮去。

    這時候,初沅終是不能再置身事外。

    十七的安危要緊,她也顧不得其他了,撿起腳邊的一粒石子便扔向壯漢,顫巍巍喊道:“十七,小心啊!”

    話音甫落,那個壯漢也被石子砸中,痛呼出聲暴露了行蹤。

    十七眼神一凜,拎着手裏的陌刀便朝後砍。

    旋即鮮血四濺,壯漢轟然倒地。

    但也是因爲初沅的這句提醒,梁威從興奮的報復中緩過神來,再次注意到了她。

    “初沅啊初沅……這就是姓謝的給你配的侍衛?怎麼就這點兒本事?看來,那個姓謝的也不是有多在意你啊!”

    說着,梁威繞過假山前的亂戰,優哉遊哉地向初沅走去,上吊的三角眼裏滲着駭人笑意,“初沅,你要是跟了我,我保管給你找一羣比這還厲害的打手,時刻護着你的安危,不會再讓你受到這樣的驚嚇。”

    他每說一個字,初沅便不受控地後退半步。

    極度的驚恐之下,她求助地望向十七。

    然,試圖衝破重圍的十七尚未奔至她跟前,便又被緊隨的打手們堵住了前路。

    就像是她如何都觸及不到的希望。

    初沅駭懼地睜大眼,緩慢轉首,朝逐步逼近的梁威看去。

    一雙明眸淚光盈盈,顫悠悠地漾着驚慌。

    當真是,可憐極了。

    梁威的興致登時又高昂地竄起,伸出手,就想去拽她的細腕。

    可卻撲了個空。

    初沅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

    但她越是掙扎,梁威就越是激越,“你倒是繼續跑啊,你覺得你現在,還逃得過嗎?”

    再往後,就是樊良湖了。

    幾步之後,初沅足跟懸空,終是踩到了岸邊,再無退路可言。

    但十七還沒能從混戰中脫身。

    假山的另一邊,也不見來人。

    梁威大笑着去抓那溫香軟玉,誰知,就只有一片衣袂從指間滑落。

    “砰”地一聲,靜謐的湖面水珠四濺,漾開層層漣漪。

    瞬息間,湖水四面八方地涌來。

    初沅無助地掙扎着,逐漸到了窒息的邊緣。

    梁威站在岸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大笑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玩兒!倒是省得老子把你洗一遍了!”

    他扯落腰帶褪|去外衫,也準備縱身跳下水,但還沒來得及動作,身後便亮起了火光。

    不遠處,訓練有素的暗衛步履齊整,舉着火把闊步而來。

    身形高大的男人揹着光,利落的肩頸線條被火光勾勒得明晰蘊着力量,面如冠玉,眉眼凌厲,半隱幽暗半映暖光,俊美得有些詭異。

    讓人分不清,這究竟是煉獄而來的凶煞修羅,還是突然而至的上位者。

    但梁威能肯定的是,他快到幾乎只能覷見殘影的身形,絕非是常人。

    梁威只感覺到身側的一陣涼風掠過,湖中便幾不可聞地響起了水聲。

    習武之人逖聽遐視,奚平看着謝言岐消失不見的方向,彷彿從這道水聲中,聽出了幾分詭異。

    他緊緊蹙了眉,旋即擡手,做了個暗示的動作。

    ……

    湖水沒過頭頂,初沅逐漸失去了掙扎的最後一點氣力。

    她緩慢地往水底下墜。

    就在這時,一雙手自下而上地穿過她的肘腋,舉着她往上送。

    但還沒有等她浮出水面,那雙手便驟然一鬆,撤去了所有力道。

    她又失重地徐徐沉落。

    混沌的意識中,她還以爲是自己出現了錯覺。

    初沅艱澀地睜開眼,只見粼粼的湖面透進月光,一道熟悉的人影披着波光夜色,朝她游來。

    緊接着,他的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肢,攬着她往上浮。

    穿破水面的那一瞬間,呼吸終是得以灌入喉腔。

    初沅緊緊勾着那個人的脖頸,胸|脯劇烈起伏,幾聲咳嗽之後,急促地呼吸着,“……世子?”

    謝言岐一言不發地抱着她鳧到岸邊。

    破碎的月光在湖面漾起,他側臉沉肅,膚色冷白,濡溼的眉眼愈發深邃,蘊着深不見底的陰鷙,凌厲得有些陌生。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樣的謝言岐,初沅突然有些害怕。

    但上岸以後,他好像又無甚異常。

    便是對旁邊的梁威,都沒有給任何的眼角餘光。

    謝言岐接過奚平遞來的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

    從始至終,他都半垂眼簾,揹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眸中的任何情緒。

    他攏緊初沅身前的繫帶,嗓音抑着低啞,言簡意賅道了句:“先走。”

    初沅輕攥他袖角,着急問道:“世子,您不跟我一起嗎?”

    難道,刺客還沒有解決嗎?

    謝言岐沒有說話,只靜默地撥開她的手。

    初沅一步一回頭地被帶走,到假山後的小道上時,她終是看見他,緩緩轉過身,背對着她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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