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金枝 >第171章 第171章
    自華清宮回京以後,他們確實有好些時日不曾相見。

    起先,謝言岐因着傷勢,一直囿於鎮國公府療治,那時候,他們之間的婚約還未曾定下,初沅也不好罔顧禮數,貿然前去探望,頂多也就是藉着宮裏賞賚的名義,暗中給他送些心意。

    之後,謝言岐的傷雖是有所好轉,但他又忙於公務,如何能有空閒和她相見?

    初沅也是聽聞他晨興夜寐,整日待在大理寺府衙辦案,這才關心則亂,着急忙慌地趕到這裏。

    所以,仔細數算的話,他們已有半月之久的時間,未曾在私下會面了。

    初沅坐在謝言岐膝上,小手攥着他的衣襟,輕擡睫羽看向他,一雙澄澈的瞳眸流轉着秋波,欲語還休,無聲地問詢着。

    ——要不要同意,今晚去找她?

    謝言岐扶着她的腰肢,以防她不慎滑倒。

    他的目光膠着在她的眉眼間,眸裏的笑意次第漸深,多出了幾分無奈。

    他不禁問道:“這夜裏……殿下是要臣如何登門,嗯?”

    聞言,初沅脣角微翹,道:“謝大人不是應該很清楚麼?”

    先前,桓頌意圖對她不利,金吾衛奉命捍禦公主府,他都能越過重重的把守,如入無人之境。

    莫非,換到如今,公主府的那面牆,便能攔住他不成?

    初沅笑吟吟地望着他,眸裏的調謔,是半點都不願掩飾。

    謝言岐又如何看不出,她這是存心?

    他不由得無奈一笑,放在她腰際的大手,亦是逐漸收緊力道。

    他道:“殿下還真是,越來越喜歡捉弄微臣了。”

    初沅沒有否認。

    她仰首啄吻他的脣,看着他,再問:“所以,你來,還是不來?”

    她說這話時,櫻脣幾乎是貼着他的嘴角。

    輕緩的呼吸帶着溫熱、帶着獨屬她的淡淡清香,若有似無、忽遠忽近地和他氣息交纏。

    謝言岐凝着她那雙盈盈帶笑的眼睛,喉結微動,不免有些呼吸發緊。

    他俯首,略有幾分急迫地壓上她軟糯的脣。

    可又顧及他方纔喝過藥,她一向不喜湯藥的味道,於是便剋制着侵佔的谷欠望,貼着她的脣,輾轉碾磨。

    耳鬢廝磨之際,他雙眸微闔,抑着笑,嗓音低啞地在她脣邊應道:“臣,豈敢抗命。”

    他灼燙的呼吸掃過面頰,亂着她的心跳,初沅不由笑着後躲,卻被他伸手扣住後頸,徹底斷絕迴避的餘地。

    兩人額頭抵着額頭,鼻翼相對,錯亂着呼吸,交織着不斷升溫的曖|昧情愫。

    初沅輕咬住下脣,睫羽上擡,相隔咫尺地和他四目相對。

    她眸裏水光瀲灩,含羞帶怯地流轉着動情,“那我今晚,在府裏等你。”

    他半垂着眼簾,噙笑睥着她,笑道:“好。”

    這時,一個大理寺的官吏因着公務亟待商榷,着急忙慌地走過迴廊,徑直推門而入,“大人,先前萬年縣的那樁命案,好像有些眉目了……”

    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初沅整個人怔住,忙不迭起身。

    謝言岐膝上一輕,旋即,便瞧見適才還在身旁的小姑娘,轉眼之間,就退到了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

    ——登時便將他們之間的界限,劃得清楚明白。

    謝言岐眼神微動,目光丈量着他們間隔的距離,最後,落在初沅身上,眸裏浮現些許笑意——

    這傻姑娘,還真是欲蓋彌彰。

    果不其然,那個官吏一進門,便覺察出屋裏氣氛的不一般。

    他駐足門口,來回打量着坐在案前、和站在桌旁的兩人。

    初沅頂着他的目光,不免有些心虛。

    她連忙端起擺在案上的空碗,道:“既然謝大人已經用過藥了,那麼……本宮就先行一步了。還請謝大人珍重,莫要操勞過度。”

    說罷,她也不顧謝言岐和那個官吏的反應,當即朝着門口離去。

    現如今,她和謝言岐已有婚約,說是擔憂謝言岐的傷情,特意過來送藥,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一直站在門前的官吏目送着她走遠,總覺得她腳步匆遽的行止,頗有那麼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不禁迷茫地蹙起眉,隨即,回過頭,躬身走近謝言岐的書案,將手裏的案卷呈上,“還請大人定奪。”

    直到擡首,近距離看向他們家大人,他方纔怔住,後知後覺地明白,這究竟是爲何。

    謝言岐隨手接過那本案卷,眼瞼微垂,不緊不慢地翻閱着。

    他本就生得面容清雋、眉骨挺秀,如今身着深絳官服,倒是令他斂了幾分銳氣,顯得端正肅然,確實是風骨峭峻的大理寺少卿。

    不過,在他的脣角,卻不合時宜地沾染了一抹口脂。

    ——持正端然之下,是多情的風|流。

    那個官吏登時怔住,不免變得有些侷促。

    原來是他這個不速之客,驚擾了他們大人和公主的幽會。

    他還以爲,這兩位是聖人賜婚,不會有什麼真情,結果沒想到,私下竟是這般……

    ***

    這日,因着初沅的叮囑,謝言岐沒有如往常夜宿府衙,而是在下值以後,回了趟鎮國公府。

    來風要爲他調配餘毒的解藥,自是與他同行。

    奚平驅着馬車,轔轔轆轆地駛過朱雀大道。

    謝言岐坐在車內,漫不經心地轉動扳指,問身旁的來風:“今日,你都告知了她何事?”

    往常,都是來風熬好藥以後,再親自送到他這裏來。

    可今日晌午,送藥的人卻是初沅。

    想也知道,他們二人已然碰過面,而且,還交談了不久。

    謝言岐有理由相信,她今晚的邀約,正是爲來風所言之事。

    來風坐在他旁邊的位置,聞言,分外實誠地答道:“該說的,都說了。”

    尤其,是蠱毒的事情。

    畢竟他選擇留在鎮國公府,就是爲了替謝言岐解毒。

    “況且,這事也確應告知殿下。”

    “解鈴還須繫鈴人。世子之所以還會在解蠱過後留存餘毒,完全是因爲世子的心有摯愛。若非世子對殿下念念不忘,世子也不會執意和絕情蠱的毒性相抗,執意想起和殿下的過往。”

    “世子是因爲殿下,方纔餘毒未清,自然,還須得找殿下去解。“

    來風如是陳述道。

    縱使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但謝言岐還是不免失語。

    他看向來風,問道:“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來風道:“眼下,我雖是跟着世子,但我終究還是宮裏的人,心裏自然也是向着殿下的。”

    “殿下問什麼,我就答什麼。”

    這下,謝言岐算是知道,如今,他在她的面前,是一點面子都不剩了。

    謝言岐擡手抵住眉骨,雙眸微闔,半晌,終是沒忍住地無奈一笑。

    ……

    夜幕降臨,幽曖的夜色四處彌散。

    公主府的盥室裏,燈燭璀璨,水霧繚繞。

    流螢帶着宮婢們,將沐浴的花瓣灑在水面,隨後,又在初沅的輕聲吩咐之下,陸陸續續地躬身退出屋子。

    她浸在水中,回首看向放置浴斛後邊的那面紫檀鏤空屏風。

    風透過窗牖,吹動燈光搖曳,將她的影子拓在屏心,隱約可見光裸着的纖薄香肩、頎秀鵝頸。

    謝言岐甫一自窗牖進屋,隔着屏風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情景。

    他不由得眉峯輕挑,斜斜地欹靠在窗沿,目光描繪着那道屏風上的倩影,打量着她。

    初沅知道是他,倒也不曾驚慌。

    她往水裏下沉些許,直到漂浮花瓣的溫水沒過肩膀,方纔慢聲說道:“謝大人來的,還真是時候。”

    聞言,謝言岐不禁漫不經心地輕笑道:“是時候,伺候殿下沐浴麼?”

    初沅躲在浴斛,望着這面隔在中間的屏風,似乎是在看他,笑吟吟地問道:“不然謝大人覺得,應當如何?”

    一時間,謝言岐也不知,他這究竟是趕了個巧,還是,她在守株待兔。

    他無意識地轉了下手上扳指,隨即,終是繞過間隔的這面屏風,朝她走近。

    沒了中間的阻攔,兩人四目相接。

    浴斛裏漂浮的花瓣微漾,初沅往後靠了靠,肩背卻碰着桶壁的微涼,再無迴避的餘地。

    她擡首望着他,睫羽細微地顫慄着。

    ——顯然,是露了怯。

    縱使他們有過更親密的舉止,可此情此境,她到底沒辦法,直截了當地和他坦誠相見。

    謝言岐睥着水面浮動的花瓣,眸裏蘊着笑,“殿下還需要微臣,伺候沐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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