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梅是在下晚的時候醒過來的。
看到自己正在陌生的環境中，剛醒過來的她顯然是愣住了。
張燕正坐在牀邊的凳子上，見媽媽醒了，趕緊坐到了牀邊，輕聲的詢問道：“媽，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你還認識我是誰嗎？”
她掙扎着起身，轉頭看了一圈，這才發現自己前幾天剛在這裏待過。
“這是醫院？”她出聲問道。
張燕輕輕地點了點頭，“小姨送你過來的。”
聽了女兒的話，宋恩梅的視線下意識的就開始在屋子裏面尋找：“你小姨呢？”
“小姨沒有說，只說她出去有點事情，讓我在這裏守着你！”
外婆也在剛剛離開了，只說自己要是再不回去，家裏人就該埋怨了，讓張燕傳話，告訴宋恩梅她們，她明天再過來看她。
張燕擡眼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距離媽媽出手術室也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醫生叮囑過，等她醒來可以先喝點熱水，六個小時之後纔可以進食。
小姨也買了一些紅糖過來，讓她等會兒泡給媽媽喝。
“這會兒什麼時間了？”
張燕輕聲回答道：“已經五點鐘了。”
宋恩梅一聽，心中一驚，連忙就要起身下牀。
張燕見此，趕緊放下了手中的熱水瓶，趕忙上前制止了她，同時問道：“媽！你這剛做完手術，醫生說你現在要好好的靜養，可不能到處亂跑，尤其是不能受風受涼，你這是準備上哪兒去！”
“今天出門你奶奶說了，你大姑和小姑今天要留宿在家裏，我這要是不回去的話，指定不知道要……”話說到這裏，這才反應了過來，女兒剛剛說的話，擡頭看向了女兒，出聲問道，“手術，什麼手術？”
聽到媽媽這麼問，張燕就感覺自己的心中涌出了一股莫名的火氣，隨後忿然的看向了媽媽的肚子。
宋恩梅見此，一隻手下意識的就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處。
剛剛她就已經感覺到小腹處特別的難受，有一種又脹又痛的感受。
本來，她還以爲自己是被張大壯給打的，但是現在想來，這種感覺很明顯不是。
她已經生過三個孩子了，剛剛是沒注意，這會兒哪裏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這孩子……”宋恩梅囁喏的開口問道。
張燕閉着嘴巴，沉默不語。
見女兒這樣子，宋恩梅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知道這孩子是沒了，只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囁喏了一下嘴巴，最後啥也沒有說。
張燕看着她的模樣，只有滿心的心疼。
之前本來還不想要去上學，想要在家照顧媽媽的，但是現在想來，還是小姨的話說得對，她現在的出路只有上學。
等她再努力一把，爭取到工農兵大學的推薦名額，上了大學以後，不僅僅自己能走出來，還能帶着媽媽走出來！
“媽，我想好了，等開了學我就繼續上學去！”張燕開口對媽媽說道。
宋恩梅還在感慨那和自己沒有緣分的孩子時，聽到女兒這話，怔然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沒有什麼血色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意。
女兒現在畢竟還小，不明白爲什麼非要把她送去上學。
她只是不知道，現在學習對她，或者說，對她這樣家庭出生的鄉下女孩來說，是唯一的出路！
她今年十四歲，等再過兩年，她奶奶估計就要張羅着給她找相看婆家了。
要是考上了高中，她一定會再讓她堅持兩年，堅持到高中畢業！
高中畢業生雖然不能進城讀大學，也不會分配工作，但是至少“身價”會漲一點，在挑選婆家方面，也更有話語權一些，到時候嫁到婆家去之後，婆家人也能高看一眼。
宋恩梅想的很簡單，爲的就是讓女兒以後有更好的生活。
張燕雖然年紀小，但是她卻是很懂事，自然是知道媽媽的想法的。
母女倆，都是爲了對方而考慮的……
宋恩蘭帶着雞湯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沉默着的母女倆。
“姐，你醒了？身體有沒有什麼特別難受的地方？”宋恩蘭輕聲問道。
大姐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這會兒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蘭蘭，這次又麻煩你了！我也不知道這丫頭知道你住的地方，還跑過去叫了你過來！”大姐語氣有點歉意的說道。
宋恩蘭冷哼了一聲，說道：“怎麼？你跟我還有什麼見外的？你不讓燕子去叫我，難道讓她看着你被活生生的被打死嗎？”
大姐擡眼看了女兒一眼，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我剛剛問過醫生了，醫生說你現在還不太能喫東西，我就給你燉了一隻老母雞湯，等會兒你先喝點湯，墊墊肚子，等到了晚上，我再回去給你煮點小米粥。”
宋恩蘭一邊說着，一邊用小碗把雞湯給倒了出來。
這大過年的，大家都在家過年，農貿市場也沒有開門，臨時去農貿市場買雞也沒有買到，她只能先把家裏養着的那隻母雞給宰了。
母雞每天還在生蛋，可惜是有點可惜了，不過還是大姐的身體更重要一點。
飯盒一打開，一陣撲鼻的香氣就迎面而來，母女倆可能是已經好久沒有聞到這麼香的味道了，都是下意識的舔舐了一下嘴角，吞嚥了一下口水。
大姐很快就發覺自己做了這麼丟人的動作，趕緊轉移了自己的視線，看向了外面。
“燕子，你媽媽不能喫肉，等會兒你就把這肉給吃了。”宋恩蘭輕聲說道。
張燕聽到了她的話，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這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搖頭對她說道：“小姨，我不喜歡喫雞！這些肉等會兒你帶回去給弟弟妹妹喫！”
宋恩梅聽了女兒的話，鼻子忍不住發酸。
女兒最喜歡喫的就是雞了，只是現在的雞也是矜貴的，家裏的雞都留着生雞蛋呢，誰家捨得喫？女兒都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喫到雞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