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傾覆之塔 >第六十章 羅素的起點 二合一
    它們中的大多數復刻品,卻失去了最初「輔助老人行走」的功能,而是變成了方便於搬運重物、更效率的進行工作的勞工用具。

    比如說涌泉島。

    涌泉島第一個開發出了專業的礦用版本,能夠讓礦工毫不費力的進行採礦與搬運、並且不會失衡倒地。

    它的確大大減輕了勞動壓力,讓每個工人只花十分之一的力氣、三分之一的工作時間,就保質保量的完成每天的工作。畢竟礦區的開採需求並不是無限的,而是每個月都有一個定額交付的量。在工作完成之後,就可以是假期了。

    可當時年輕的羅素沒有預料到······涌泉島的工人們,並不是獲得了每個月二十天的自由休假時間,而是超過半數的人因此而失業。

    後來,很快就出現了各種型號的民用外骨骼。而發展到最後,崇光島還開發出了更新的應用模式······他們將驅動力脆弱、卻有學習能力的機僕與外骨骼結合,完全優化掉了底層勞工

    。

    儘管原本人們的工作,就被機僕取代了很大一部分。但培養出一個機僕的成本畢竟還是挺高的······要經過精挑細選的購入、耐心的學習培養,在鍛鍊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正常使用。可以說,一個培育好的機僕比僱傭來的員工要值錢多了—服從力高、不用支付薪水、學習能力強、不會犯低級錯誤、可以無限加班、不會跳槽、更不會想要取而代之。

    很多店裏使用的機僕,其實是店主自己培養了很久的家用機僕······就比如說狼音的機僕「希」就是家用機僕,她只是在酒吧裏兼職而已。

    可有了外骨骼之後,哪怕是一些可能會對機僕造成損傷的、原本由高度義體化的工人進行的工作—比如說搬運貨物、裝箱卸貨、災難救援,也開始被配裝了強化外骨骼的機僕逐漸取代。最終,失業潮還是捲回到了崇光島。

    而這次的浪潮,最初就是羅素的一個念頭引發的。

    那時羅素才徹底意識到,爲什麼始終沒有人開發出這種簡單的技術。

    並非是所有的發明家都不理會民生需求—百年以來,一定有着意識到這件事的聰明人。

    但是他們太聰明瞭、太有道德了。

    在分析之後,發明家們意識到了一旦這技術被比他們的才能要次一級的「改良發明家」們看到之後,會發生什麼······於是他們最終選擇了沉默,沒有發表這種發明。

    人口不會憑空消失,只會變成***者。而***者又會帶來社會的動盪。

    他們肯定能意識到,這是必至、終至的未來。

    但他們希望自己能夠將這必至的未來儘可能的拖延一些時間,至少讓自己、讓自己的孩子們還活着的時候,不至於捲到這種浪潮之中。

    薩莉魯斯就明白這一切。

    所以她纔會極力阻止羅素將自己的名義與這種外骨骼綁定—按照羅素原本的計劃,它應該叫「羅素裝置」,是後來被薩莉魯斯阻止之後、它才被叫做「行走輔助裝置」的。

    如果是現在的羅素,他肯定會明白它將會帶來怎樣的新世代。可僅僅只是作爲一個「天才學生」,當年才只有十八歲的少年羅素、他並不理解自己的「偉大發明」爲什麼會帶來這種後果。

    最初,纔剛大一的羅素看到自己的發明幫助瞭如此之多的老人時,甚至還有些膨脹。而那時,薩莉魯斯就只是拿着扇子擋住自己的嘴,眼角含笑、慢條斯理的贊同羅素的話,說着「那我們就不如多等些日子、看看未來其他的好事」之類的話。

    ······現在回想起來,他曾經以爲是「導師對他的認可」的話、卻充滿了嘲諷與陰陽怪氣。從這個角度來說,崇光島「完全自動化」的最後一步、其他空島直至今日還沒有結束的失業狂潮,也正是羅素自己推動的。

    所以在那之後,等羅素真的變成薩莉魯斯的研究生時,反而就變得謙遜了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自卑、有些迷茫。

    他性格轉變的徹底轉變,某種意義上也正是從這「行走輔助裝置」纔開始的。在那之前,羅素始終認爲自己是個傑出的天才,在才能與性能上與凡人截然不同—他認爲自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並沒有將主教大人所勸誡的「戒驕戒躁」、「三思而後行」、「凡事要多想幾步,在你的目標與結果之後還要再想幾步」、「太過張揚的才能會被人利用」之類的套話放到心上。

    —是的,在羅素接觸到的這些長輩中,主教大人是唯一多次勸誡過羅素的人。

    愛麗絲從來都不會干涉羅素的發展與決定,而狼音是標準的精英論者、還是個社達派,薩莉魯斯則是個純粹的樂子人······他們都對羅素有着很高的期待。

    而那時,唯一會潑冷水的人

    就是主教大人。

    ······只是他潑的稍多了一些。

    以至於最終將羅素變成了最初來到幸福島時的那種謙遜而低調,甚至遇事有些畏首畏尾的樣子。就是因爲羅素完美學會了主教大人的思考方式—就是那種在結果之後再想三步的思考方式,才讓他變得這也不敢碰、那也不敢碰。

    這就好比是一個社畜,有朝一日重生到了校園中。儘管那是美好的、燦金色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但他已經徹底明白了未來的生存壓力,就無法再放下這一切去享受校園生活了。每次狂野的釋放與墮落,都會給他帶來強烈的焦慮與負罪感。

    這正是因爲知曉了「數步之後的未來」,纔會變成的模樣。

    這個世界肯定是病了—那時的羅素,對這個墮落而罪惡的世界充滿了失望,並將自己視爲「世界之外」的某物。所以他纔會在接受前世的記憶時,如此輕易就將其全盤接受······因爲在愛麗絲死去之後,他原本就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歸屬感了。

    而再度改變了羅素的人,也正是翠雀。

    「如果說是世界病了的話,我反而會感到欣慰。畢竟只要是病,就有治好的那一天。

    「倒不如說,我怕的是它沒有生病;我怕的是,這個世界本應如此—那纔是最深的絕望。

    那是翠雀第一句刻在羅素心中的話,第一句讓他爲之動容的話。

    第一句觸動了羅素的心、撫慰了他的痛的低語。

    那也正是這份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愛」······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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