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厲馬承羽檄 >第100章 赤阜新城(二十九)
    約莫是梁及店城裏沒有老虎,所以咱們太叔環城主纔不知道有句話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調戲”二字被明清樊消化了半天,才扶額接受了“太叔環確實是個膽大包天的煩人精”這個事實。他邊黑着臉往外走,邊聽覃江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太叔環起早照例去纏着赫連央,誰知撲了個空。本以爲看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就算相安無事了,但衆人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就是小看了這位太叔公子自己找樂子的能力——他竟會從自己院子裏翻牆,跳到了隔壁的院子;而好巧不巧,隔壁安頓的正是荊沐暄。

    此時已被人當作偷窺好色之徒的太叔環,可是有話要說的。

    清早他去找赫連央,誰知被醒春那個小丫頭告知她因急情回百闡城去了。他倒是想跟着一道去看看,可是明清樊那樣的,不用問都猜得到不會同意。因而他就只好回到自己的院子去咯。百無聊賴中,他想到昨日聽說從閬都城來了大人物,也確實隱約聽見隔壁的院子裏有人住進去。他這臨時起意,從自己的院子翻牆過來……

    “狡辯!”荊沐明可容不得他放肆,男子看男子才最精絕。眼前之人天生一副風流相,細皮嫩肉眉目含情,怕不是活到百千歲,剩下的還是這身調情伎倆。“我家小妹是何等娟秀的京中閨女,此事若傳揚出去,縱然將你千刀萬剮都難償還!”

    面對怒斥,太叔環的小臉兒都要皺到一處去了。他假模假樣地掏掏耳朵:“嘖嘖,你們沛陵人總愛這麼喊打喊殺的。”邊說又邊聳肩攤手,“你再這麼叫嚷下去,你們家主事的人真要在那邊聽見了哦。”

    “你!”荊沐明氣惱至極,不知這小子如何看出他的擔憂。確實,他實際不想將這件事聲張出去,最好連長兄與父母都不曾知曉。因而他原本想自己動手教訓眼前之人,可卻被正好在他院子裏添用具的覃江攔了下來,還爲這小子說情,甚至動身去找明清樊。

    難道是朝君的朋友?可方纔他說“你們沛陵人”……荊沐明不解,這小子究竟是哪般來頭?

    不過侯文嶽倒是比明清樊先到一步。

    昨日他與荊沐暄匆匆一見,對方自是冷淡如常,但看見她這段日子似乎沒什麼變化,侯文嶽也總算不擔心。誰知今早他便聽到荊沐暄院子護衛的手下說什麼,太叔公子翻到了荊小姐的院子裏,多有冒犯,驚擾了旁邊住着的荊府二公子,很是惱怒。

    太叔環的皮勁兒,這段日子侯文嶽也已領教過不少。擔心他當真嚇到了荊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關於太叔環的身份,朝君與赫連少君等人知曉外,就只告訴了他與孟敞。侯文嶽明白朝君殿下與荊家之間頗爲複雜的關係,萬一太叔環口無遮攔泄露半分,恐怕會壞事。

    “荊小姐,你沒事吧?”

    侯文嶽上前詢問,而荊沐暄看他一眼後又避開視線,淡淡道:“我沒事,煩勞侯中統擔心了。”她的態度不鹹不淡,但侯文嶽早習慣了,聽她這樣說便淡笑點頭,只說沒事就好。

    然而荊沐明顯然並不贊同,又豎起了眉毛:“怎會沒事!這登徒子,分明意圖不軌!”

    “意圖不軌”四個字讓侯文嶽擰起了眉頭。他心知太叔環再皮再纏人,也絕非德行敗壞之輩。況且就算荊沐明一氣之下想給這人扣帽子懲戒他,可壞的難道就只是太叔環一個人的名聲麼?

    “二公子慎言。”侯文嶽長相本就正氣,這會兒嚴肅起來更令人生畏,“我知道您與令妹都不想叨擾父兄,那咱們不妨冷靜下來聽聽太叔公子的說法,其中興許有什麼誤會呢。”

    荊沐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即刻被這話噎住。

    見他不言語了,太叔環倒是抿嘴竊笑起來。直到侯文嶽又轉過來看他,他便立馬止住,乾咳兩聲後解釋道:“我就是好奇京中來的貴人們長什麼樣子嘛,誰知道冒冒失失地翻進了女子的院子。我可沒幹那些調戲啊、不軌啊的下流事哦!是我看院子中的這位小姐身着紗裙身姿曼妙,眸若明珠面似粉雪,就一時看得失了神,這纔不小心一腳踩空從牆上折了下來。”

    果然,不管多麼不正經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好像都那麼理直氣壯……侯文嶽想象着當時的情景,都替荊沐暄難堪。

    “一、一派胡言!”荊沐明聽不下去了,“就算如此,那你若是並未逾矩,我妹妹身邊的小婢子爲何說你有調戲之舉?”

    太叔環聳聳肩:“我掉下來把她們嚇了一跳嘛,那小丫頭就喊‘有刺客啊!’‘快來抓刺客啊!’。我當然要解釋咯,我說我只是看小姐漂亮才摔下來的,不是刺客。哪知她一聽叫的更歡了,嘖。”

    看他那樣子,彷彿還怪起人家來了。

    太叔環口中叫聲連連的小婢子,並非大婢女絲琴。這裏要比閬都熱上不少,因而當時絲琴去給荊沐暄換外衣去了。興許是從未離開閬都這般遠過,荊沐暄倒是很喜歡這裏,趁絲琴去給她拿外衣的空,她便起身走到院子裏,看看四周,覺得莫名輕鬆,甚至少見地笑了。

    就是這一笑,纔看呆了太叔環。

    若是絲琴當時陪在小姐身邊,絕對會先看看情況,畢竟這是關乎小姐名聲的大事,不好胡亂說話的。所以看看,那個小婢子不就是因爲不夠沉着又亂嚷一通,才讓眼前的局面這般不上不下麼。

    太叔環對荊沐暄的誇讚雖說毫不摻假,但語氣輕佻,就是輕佻。

    “太叔公子。”侯文嶽正色道,“既然您也承認是自己冒失在前,那末將認爲,無論如何您應先給荊小姐賠個禮纔是。”

    此話一出,太叔環倒是沒有立即給出反應,而是拿眼睛在侯文嶽與荊沐暄之間來回看,眼神玩味。早在赫連央身份之事上就說了,他的機靈可並非常人能比。因此方纔當他口無遮攔讚美荊沐暄的時候,便馬上注意到了侯文嶽的臉色,變來變去可是精彩。

    “侯公子。”太叔環抱着胳膊,右手食指點點下巴,挑眉笑問,“你對這位小姐有意思吧?你想娶她?你會娶她麼?”

    這等私人心事,竟被太叔環如此大剌剌地問了出來。瞬間,周圍幾人的臉色都難看了許多。一直轉過身沒有理睬太叔環的荊沐暄,這會兒也慢慢轉過頭來,頗陰狠地看着眼前的小子,似乎這個問題比翻牆進她院子還要嚴重。

    荊沐明正要發作,侯文嶽卻在這時率先開口。

    “荊小姐乃京中貴女,自然受衆多好兒郎傾慕。她興許會成爲我的妻子,也可能會成爲別人的妻子。然而荊小姐自幼便受盡父母兄嫂疼愛,無論將來擇何人爲婿,都不妨礙她本就是個出類拔萃的女子。有夫家的將來未必就會更榮耀,同樣,沒有夫家的現在也不代表就能任人戲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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