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厲馬承羽檄 >第136章 赤阜新城(六十五)
    衆人驚了一場後,赤阜鎮總算一切歸於平靜。

    赫連央檢查了刺客投擲的煙彈,發現裏面雖是藥粉,但卻只能起到致人暈眩的作用,畢竟越是上乘的毒藥越無色無味無形,眼前這些更多是唬人用的,畢竟要爲逃跑爭取時間。

    赫連止後怕得不止一星半點,握着弓箭的手現在都還抖着。他這是第一次從敵人手中救下自己的至親,也因自知身體大不如從前而有一瞬的缺乏信心。不過幸好妹妹終歸沒有受傷。

    “兄長,你救了我。”赫連央笑着蹲在赫連止的輪椅車前,握着他的手,“你是當之無愧的春堂上將軍。”

    赫連止一愣,隨即便想起方纔那些刺客對他的嘲諷。兄妹之間無需贅言,赫連止略微哽住,反手將妹妹的手握得更緊,點點頭:“自然,我當之無愧。”

    確認赫連止並未中藥粉之後,赫連央起身看向身邊的醒春——水格已經在替她處理傷口了。看着這個孩子,赫連央心中沒有矛盾糾結是不可能的。可就像對徐聞一樣,能理解人心是一回事,能做到真正的不計前嫌又是另一回事。赫連央在捲進閬都這些紛爭之前,接觸的人與事未免過分純粹了,因而即便至今,她也沒能真正學會如何“權衡”與“處置”。

    “並非你保住一條命,這條命就不再是你的。”赫連央猶豫再三還是說出口,“這次多謝你,可下次莫要爲我如此奮不顧身了。”

    傷口還火辣辣地疼着,醒春沒有藉着此刻說些冠冕堂皇的宣誓忠心的話,只慘白着臉色朝赫連央伏了伏身:“是,醒春明白。”

    此時明清樊終於趕到赫連央的面前。遠遠看見她彷彿身染血色,朝君殿下只覺得雙耳轟鳴。好在走近後看清楚了些,發現她身上好像沒什麼大傷口,這才放下心來。

    “你沒事吧?”明清樊語氣焦急。

    赫連央聞聲回頭,發現是明清樊後、正要笑笑搖頭,餘光之中突然捕捉到明清邈的身影。他的傷口不淺,用手按着也不管用,血液還在不斷順着指縫滲出來。然而唯一關心他、迎上去的只有明瑞一家人。

    不管怎麼說明清邈也是因爲自己才負傷的,方纔要不是他夠果斷,從那些刺客手中逃出來也不會這樣順利。於是赫連央趕忙過去查看他的狀況。

    朝君殿下就這樣被忽視了。他扭頭便看見赫連央一臉關切,而被關心的明清邈還虛弱地強作無事——朝君殿下挑了挑眉,心中像是被擰了一下,突然感到彆扭。

    塵歸塵、土歸土後,各位守將們開始集體跪在三位君殿面前請罪。然而比起追他們的責,晚君殿下有些話要先問問明清樊纔是。

    刺客所說的明清樊想要除掉明清邈,雖也可以詭辯、說這盡是挑撥離間的胡言,可範知跟侯安都清楚:這正是朝君的作風。同時他們也知道,晚君殿下是萬萬接受不來這種狠辣手段的。於是二人準備留下來爲明清樊開脫——哪知明清重卻冷着臉對二人道:

    “煩請各位先出去,我與朝君殿下有要事商談。”

    範知與侯安交換眼色:看來晚君是動怒了。這時如他們二人這等身份的人再強行站在朝君一邊的話,恐怕只會起反作用。於是他們只好躬身應下,退了出去。

    於嶺松爲人正直,細想了下朝君殿下的打算,自然也不認同。在他看來若爲了保全晚君的地位便濫殺無辜的話,將來也會成爲明氏乃至整個沛陵的業障,實屬不該。

    走在一旁的範知與侯安只得默默。他們又能說什麼呢?於嶺松不知沛陵三十年前的那些往事,也不知朝君殿下身上揹負的期待,自然會這樣想。但在這重重疊加下,對與錯、早已無法輕易論斷。

    三人正往議政衙的後堂走去時,赫連央的身影卻映入眼簾。

    “拜見赫連少君!”衆人忙向她施禮。

    赫連央點點頭。她剛替明清邈處理好傷口,又替中了暈眩藥粉的侍衛分發瞭解藥,這時才發現明清樊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赫連止面色有些微妙地說:朝君殿下被晚君殿下叫走了。聞言,赫連央立馬感到大事不好。

    “朝君殿下可在?”

    範知偷偷瞥了侯安一眼,不知該不該如實告知;侯安也不言語。倒是於嶺松仍舊耿直,拱手道:“兩位殿下正在前堂商談。”

    “多謝諸位大人。”赫連央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再次點頭與眼前幾人致意,然後便快步走去前堂。

    “小於啊小於……”範知看着赫連央離去的背影,想到待會兒可能出現的複雜場面,便忍不住“嘖嘖”。而於嶺松大人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糾葛的,正要請教神祇官大人自己難道說錯話了?然而話還未問出口,範知跟侯安便繼續往前去,留下他跟在後面一頭霧水。

    也正如範知跟侯安所料,當赫連央走到正堂之外,便見門窗緊閉,想來裏面的人是不想漏出一字一句。她一步便跨上臺階,卻被守在外面的孟敞攔了下來。

    自從晚君一行人來到赤阜鎮後,孟敞便主要負責明清重的守衛。此時想來他也是得了晚君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此處,於是頗爲難道:“少君……兩位殿下正在裏面商議要事,恐怕您要在這裏稍作等待。”

    就是孟敞親手把明清邈關進朝君別院的,裏面二人要說什麼他又怎會猜不到。但也正因如此,命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是好心,不想赫連央憑白攪和進去。

    然而他的這份好心,赫連央也只能在心中默默感激。

    “孟上統,你可要想好——”赫連央意味深長,“如今沛陵無‘王’,我與裏面那二位同爲君殿,你真要攔我?”

    自從來了赤阜鎮,所謂“上統”“中統”這些在閬都纔有意義的稱謂就鮮少再聽到了,赫連央此時特意強調一番,無非是想點醒孟敞心中根深蒂固的“閬都觀念”,讓他心生猶豫。

    孟敞深感無奈。其實就算他不因赫連央的“勸告”退縮,看見她此時的模樣——浸滿鮮血的外衣尚未褪去,凌亂的頭髮、掛着血痕的脖頸——任何人也都會心生懼怕。

    正在二人僵持之間,突然從裏面傳出高聲的質問:

    “即便如此,兄長也不該將無辜之人的生死捏在股掌之間!”

    一聽這話,赫連央便知道里面發生了何事。於是她再不顧孟敞的阻攔,直接推門進去。

    見有人居然敢冒然闖入,明氏兄弟二人齊齊朝門口看。而見來人是赫連央後,明清重有一絲詫異,而明清樊則擰起了眉毛——顯然他與外面的孟敞一樣,並不希望赫連央攪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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