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厲馬承羽檄 >第141章 乘風踏浪(一)
    明清樊是何時下的命令……赫連央有些怔住。

    霍清儀細心瞧出家君的神色有變,於是小心詢問:“少君?”

    被這聲輕喚叫回神,赫連央裝作無事般淡淡搖頭:“一路順利就好,霍府執辛勞。”說着便引着霍清儀前往月城安置他們。

    赫連府上的人也不算少,雖然只帶了金銀細軟,然而還是一支不小的隊伍。更何況此時衆人都在穿過赤阜鎮前往新城,並不多麼寬敞的路上,已經堵滿了車馬。赫連央與霍清儀許久未見,想着大可不必非要在馬車上乾等,不如下來走走。霍清儀自然高興,便與赫連央相攜走在一邊。

    幾人正邊走邊說着分別這段時間的一些瑣事,身旁不知是哪府的馬車,許是車輪軋到了石頭、顛簸了一下,馬兒便不自覺地歪了歪方向。道路擁擠,金無涯擔心馬匹會帶動車身蹭到家君,便眼疾手快地一個跨步上前,幫車伕及時拉了一把繮繩、定住馬頭穩住馬身。

    車伕本還有些無措,沒想到轉眼間便被人幫忙解決了。他擡頭看清來人是武將打扮,正想拜問感謝,便見武將已經退了下去;再看他身邊站的人——還有人認不出赫連央麼?

    車伕趕忙下車行禮:“拜、拜見赫連少君!方纔小人御馬不當,差點傷及少君,望少君恕罪!”

    畢竟也沒真的傷到,赫連央搖頭,正欲說聲“無妨”,這時車上的人倒是終於有了動靜——

    “赫連少君可有受傷?”推開車門,田寧神色急切地下車,忙恭謹施禮,“小女替府上車伕向您賠罪,望少君勿怪……”

    其實赫連央第一眼都沒認出田寧,畢竟在閬都時也只見過那麼兩三面,中間還隔了這麼長時間。不過這會兒回想起來,赫連央腦海中不知爲何都是赫連府舉行摔跤賽事那次、田寧與荊沐暄的“爭執”。倒是真怪,明明那次看起來是荊沐暄盛氣凌人,可赫連央總覺得這位田家小姐善良得過頭了。

    不像是裝的,只是單純地、善良得過了頭。

    “小君並未受傷。”赫連央淡淡點頭回禮,“鎮上道路頗窄,出去後會好很多,田小姐多多小心。”說完便不再停留,帶着霍清儀等人繼續向前。

    田寧的大婢女珂姵扶着自家小姐重新回到車上。她回想了下方纔與赫連少君的匆匆一面,小聲道:“小姐,您看才小半年未見,赫連少君竟跟在閬都那時大不一樣了呢!嗯……就像……”小丫頭也想不出多麼高深的詞兒,“就像另一個朝君殿下似的……”

    “慎言!”田寧趕緊打斷她的胡言,“這二位豈是你能隨意評價的?”

    珂姵趕忙慌張地閉上嘴巴,不敢再發一言,默默陪着小姐坐着。

    可……田寧雖知禮守禮,卻不代表沒有把珂姵的話聽進心裏。她知道珂姵的意思是赫連少君已經不再是當初初入權貴之地的懵懂女兒家了,氣質神情越發令人捉摸不透,與朝君殿下越發相像……一想到這小半年,那二人都在這裏待在一處,有這些變化本就理所當然——但也正因如此,田寧心裏纔不由得羨慕,甚至……嫉妒。

    走出南城門後,赫連央不經意地擡頭,恰巧看見了遠處正與孟羅彰耳語的明清樊。赫連央這兩天都沒出門,雖然嘴上不會承認,但心底就是害怕與明清樊碰頭。此時這般遠遠地看着那人,她也有些恍惚。

    總歸是要再見面說話的,這麼躲着也不是辦法。

    “少君,馬車出來了。”醒春在身後提醒。

    “嗯。”赫連央點頭,正要收回視線,但不知是不是沒用的心有靈犀再次發作,明清樊無意中朝後掃視、竟在這時發現了她。赫連少君霎時像被釘了一樣,慌亂無措下竟一點掩飾都沒有,轉身便上了馬車。

    霍清儀察覺出少君舉止怪異,順着她方纔的視線方向看過去,便瞧着了朝君殿下一眨不眨看過來的眼神。加上先前少君聽見朝君殿下時的反應,老嗯娘一把年紀,瞬時便看出兩位殿下之間怕是有了矛盾。這可不好,霍清儀想,兩人可別都繃着、不說開,到時候真的生了嫌隙。

    星、月二城的規模同新王所在的羲城並無多大差異,只因要安頓宗室及世家,因而各家庭院便建得大了些,百姓的住房比東邊的星城及最南的哨城少許多。

    霍清儀十分感嘆:“沒想到先王陛下竟在這些年裏,悄悄做了這麼許多事,着實用心良苦……”不過她也擔憂,“雖說宗室族人及小世家們的宅院都已建好,可宗主那個脾氣……怕是不會輕易遂了先王的意。”言下之意,明斐薔可能會堅決留在閬都,說不定還能借此煽動民心給皇室施壓。

    赫連央看着眼前還十分空曠的月城,淡淡嗤笑:“宗主若不願來,倒也強迫不得。不過……她會來的。”

    因爲孟羅彰親擬的調任書令,已經在和悅宗君明琰的手上了。

    “什、什麼!”明斐薔一口氣沒上來,還險些突出一口血去。

    明琰在她面前躬身,將手中的調任書令呈上:“稟宗主,孟掌營已經下令,要將小君外祖留下的自衛兵盡數調往赤阜鎮加派人手。”

    明斐薔纔不要看什麼鬼書令,她是不信明琰嗎?她是不敢相信孟羅彰——不,是明氏那兩個小子!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敢打明琰手上這支隊伍的主意!

    “這是你外祖給你留下的自衛兵,你纔是握着兵符的人,怎能聽他們任意調遣!”

    明斐薔顯然震怒了,然而明琰卻依舊平靜,泰然“提醒”:“稟宗主,先前得您授意,爲了將這支自衛兵編入司徵營的軍籍,我只得將兵符交給孟掌營。”

    “這是何時的事!”明斐薔震驚,“你怎能不同我商量!”

    明琰依舊低着頭,解釋:“宗主當時吩咐我務必要成功打入司徵營內部,我也只是按您的吩咐行事。”

    “你……!”明斐薔被梗住,啞口無言。明琰雖是詭辯,但聽上去卻全是事實。她之所以會那樣吩咐,還不都是因爲明琰之前幾次三番都不肯交出自衛兵,她這才……慢着。

    明斐薔擰緊了眉頭,恍然大悟地看着明琰。

    “難怪你起初無論如何都不肯妥協,最後彷彿是被我逼迫才肯交出自衛兵一般……”明斐薔氣極反笑,“原來就是叫我放下戒心,‘逼’你進司徵營啊!”

    明琰仍抿脣不語。

    明斐薔抄起手邊的茶杯便狠狠砸在明琰的腳下。頂好的質地摔碎髮出清脆的聲響,門外守候的僕婢們忍不住打起哆嗦,但無人敢應聲詢問。

    “滾!我宗室沒有你這等兒女,滾!”老宗主壓抑着心中放肆的怒火,勉強用一絲理智支撐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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