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厲馬承羽檄 >第174章 乘風踏浪(三十四)
    這番話就像顆炸雷,瞬時令在場衆人暈頭轉向。尤其是明清轍,此時早就驚慌不已。

    明玉璧已死,因爲毒發身亡,下毒的人是明玉繁,而明玉繁想要謀害宗室……字字句句都不是明清轍一時能夠接受的。因此他大腦空白良久後,纔想到去看一旁明清樊的神情。

    此時的朝君殿下,臉上也寫滿了震驚與不信——可以理解,畢竟他與明玉繁的關係算得上十分親近。故而他也受了莫大刺激也不算情理之外。只聽他大聲斥責:“一派胡言!膽敢出言不遜、詆譭宗室小姐,留不得你!”

    明清樊言罷,手下的人便立即會意、毫不猶豫便將這最後一人斬殺。

    明清轍的“且慢”沒趕上對方手起刀落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女子就這樣頹然地倒了下去。而那封原本想要呈給朝君殿下的“遺書”,也飄落到了地上。

    “殿下,這些屍體……”覃江上前問詢。

    明清轍猜想明清樊此刻心中定然十分煩躁不安,糾結與掙扎全寫在了臉上。只聽這人恨恨地看了遍地的屍體一眼,然後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拉遠點,燒了!”

    按說明清樊原本不是這樣只顧報復爽快了的心性,可或許是眼前的衝擊太大,所以才叫他做事如此狠絕。明清轍本想開口打斷,問要不要留下些物證給宗主和陛下,可瞧着對方此時的狠勁兒,又生生將話吞了下去。

    他是沛陵朝君,原本就該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

    贖金沒能交出去,人也沒贖回來。一想到明玉璧真的就這樣死了,明清轍自是心痛不已。可又想到明玉璧的死跟明玉繁有關……他晃了晃腦袋,努力說服自己只是這羣匪徒爲了活命的推托之詞罷了。然而就在明清樊帶人打道回城之時,他還是趁無人注意,叫人趕緊撿起了地上的那封、據說是明玉璧的“遺書”。

    明玉璧已故的消息,被傳往了王宮跟宗主府。宮中大驚,宗主府上也浸在了一片悲哀之情中——聽說宗主明斐薔聞訊後立馬暈厥,玉繁小姐也幾乎哭死過去。

    宗室族人在宗主府聚集,除了各府宗君外自然還有宗卿明錦——以及整個荊府。

    想也知道,明玉璧的死對宗主來說會是怎樣一個巨大的打擊。在這份打擊之下,明斐薔原本就近乎枯竭的身體恐怕隨時都有一命嗚呼的危險。可宗主尚未欽定她的繼承人……這便是荊廷最關心、也最頭疼的。

    明斐薔的實際情況,本就只有明玉繁跟明清轍兩人知曉。在外人看來,宗主身子骨還硬實得很,故而就連荊廷也並未急着催促明斐薔親擬傳位命書;直到這兩個月來,看着她的狀況一日不如一日,荊廷這才恍然大悟,猜想恐怕之前的硬朗都是宗主硬裝出來的……可正當他想旁敲側擊地叫明斐薔趕快欽定繼位人選時,明玉璧又出了事,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如今得知明玉璧已死,宗主若真的因此一病不起的話,那麼明錦原本手到擒來的宗主之位便不那麼把握了……這是荊廷絕不接受的。

    近幾個月來,荊廷只覺得自己從前走順了幾十年的路突然變得莫測起來。說到底,他還是小看了皇室那一家。想到這裏,荊廷不禁咬了咬牙。

    明玉璧失蹤了十多天,如今又傳出死訊,宮裏自然也十分焦心。於是新王、王后跟太后賀瓦蘭各自派了人來,補品藥材也送了一大堆,阿長跟知眠也乾脆留在了宗主府,等着明斐薔與明玉繁醒來。

    明清樊也在其中。明清轍本以爲他會將那羣匪人所說的明玉璧的“死因”公之於衆,但卻發現他始終緘口不言。明清轍便明白了:以明清樊跟明玉繁之間的親厚,他這是要堅決維護明玉繁了……若論親近,明清轍與明玉繁之間關係也不差,可看到明清樊如此“昏聵”,他卻反而升起了正直心、拿不定要不要將此事告知宗主了——更何況……明清轍回想方纔回來時,在馬車上看過的那封、所謂的明玉璧遺書上的內容。

    那封遺書明清轍不知真假,但上面的筆跡若他沒看錯,倒真真像是出自明玉璧之手。所以若是真的,那麼其中所說明玉繁陷害宗室一事……明清轍心中糾結萬分,但無論如何都要先等宗主醒來再說。

    明斐薔醒來時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晌午。她已經心力耗盡,經不得這樣的打擊,眼下雖勉強醒來,卻虛弱的要命,就連喘息都似有若無。昏迷的這段時間,她在朦朧之中又夢見了先昭王與先巍王。以往入夢,這二人總是如生前那般溫和可親,問她累不累、叫她別總將擔子扛在身上;可昨夜在夢中,他們卻突然變作了鬼煞模樣,猙獰着赤眸獠牙朝她逼近,呵問道爲何沒能照顧好他們的玉璧……

    她雖醒了,卻彷彿丟了半條命在夢裏。

    說到底,還是她太自責了。

    醒來之後仍頭昏頭沉,老嗯娘啞着嗓子小聲在耳邊說誰誰誰都在外面候着,然而明斐薔自是誰都不想見。眼下的情境,任誰也不敢強迫這位心緒極其脆弱的老人,於是老嗯娘便出去叫散了衆人,也不可以委婉,直說宗主誰都不見。

    在外的人算是白等了這麼將近一日的工夫,可誰都沒有怨言,萬請宗主殿下保重身體後,便這樣就地散了。

    赫連央是昨晚來的——身爲月城的城主,她不能不來。她的確按明清樊所說,一整天都沒出門,然而傍晚時分到來,卻突然有人傳信來說朝君殿下帶着贖金前往城外贖人,可卻只帶回了玉璧小姐的死訊。

    乍聽這個消息,赫連央自然十分摸不着頭腦。明玉璧死沒死沒人比她更清楚,而且不僅她清楚,明清樊也該清楚。故而所謂的“朝君帶回了玉璧小姐”——必然有問題。

    果然。當赫連央急忙趕到宗主府時,不自覺便去尋明清樊的身影。然而對方僅是遞過來一個眼神,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並未走過來與她說話。赫連央雖也急於瞭解內情,可卻仍聽從了對方的安排,並未魯莽行事。就這樣守了一夜加小半日,明斐薔醒來卻不見他們,倒也並不意外,赫連央自然假意叮囑了些,便隨着衆人一道離開了宗主府。

    季長營既然身在赤阜城,那麼如此重大的變故他理應也要過問。一整晚他都在赫連央身邊,本也想問出個一二,但阿央卻說並不知情,看着也不像說謊……揣着諸多疑問,出了宗主府後他便饒了遠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然後悄悄拐進了赫連府——沒想到,明清樊早他一步就已到了。

    二人見面也並未多麼驚訝,只是沉默着並行時,明清樊理所當然要拐進赫連央的寢房,倒是叫季長營一愣。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