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些微擾亂了一點樊九的心緒。

    是了,她差點忘了,賀席川這個定時炸彈。

    這個精神力的問題,如果一直不解決的話,就像懸在頭上的達摩克里斯之劍,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樊九將人扶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情況,反射性地一縮。

    很奇怪,以前不是沒有遇見過賀席川精神力暴動,但那時候他的體溫是偏低的,但是這次……

    手上傳來了極其熾熱的感覺。

    事不宜遲,她馬上聯繫了方畢。對這種情況最瞭解又專業對口的,莫過於他了。

    不到一分鐘,方畢就到了。

    樊九提前打開了房門,聽到腳步聲,發現來的人不止他,還有司安。

    她這位弟弟可不像是熱心腸的人,這突然要來插一腳,恐怕有什麼內情。

    “他這種情況有多久了?”方畢熟練地解開牀上人的衣服,露出胸膛,然後不知道掏出了一個什麼藥劑,給人餵了下去。

    “我睡了大概一個多小時,進來後他就這樣了。”樊九眼中略有歉意,要不是她睡得太死,也不至於聽不見一點動靜。

    “無妨,就算早發現,也一樣沒辦法。”

    “沒辦法?那剛剛……”

    剛剛喂下去的藥劑……

    “藥劑只能暫時壓制,根本無法根治,所以一直以來有傳言他活不過二十七歲。更何況我們根本沒有想到德萊星之行會耽擱這麼久,帶上的藥劑早就用完了,這一支還是臨時做出來的次等品。”

    既然是次等品,那效果更是微乎其微了。

    “中間的爆發都被他強行壓了下去,這次可能是心神鬆懈,以前累積的毛病就都暴露了出來,”方畢解釋,“就像……就像慢性毒藥一樣,一點點累積,總有一天要了人的命。”

    而現在賀席川已經是強弩之末。

    兩人憂心忡忡,一旁的司安起先一直沒開口,直到沒人說話,才緩緩道:“你還記不記得在地下通道的時候。”

    “地下通道?”

    “嗯,就是,有那頭星犀在的地方。”

    樊九記起來了,她腦子裏閃過一絲什麼,但沒能抓住。

    司安提醒:“中途的時候,賀席川失蹤了一段時間。”

    賀席川、星犀……

    還有……

    樊九腦中靈光乍現!當時和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在他身體裏的司安!

    難怪今晚上他要跟着來。

    “當時是你帶走他的?”心中已然有定論。星犀能跟着司安走並不奇怪,畢竟它也是蟲族之物,自然臣服於王者。

    “你們在說什麼?誰帶走了誰?”

    兩個人沒有管方畢發自靈魂深處的疑問,司安點頭,走到賀席川的身邊,略微俯身,藍色的眼眸裏突然泛起了一絲紫色,如果有人細看的話,會發現和感染紫霧的人一模一樣。

    “他怎麼個情況?”

    “姐姐,你還記得當時我在你身體裏的時候,攻擊賀席川的那一次嗎?”司安沒有直接回答她的疑問,反而提起了很久以前這樁事。

    “當時我說自己忍不住攻擊他,是真的。”

    “他讓我感覺到了不適,而且是很強烈的一種威脅感,身上的氣息似乎和我……們相似,但又那麼的,令、人、生、厭。”

    他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但傻子都能聽出其中的咬牙切齒之意。

    “他這種狀況是怎麼來的?”

    司安一瞬間又恢復如常,問起了關鍵的信息。

    話題跳躍,身爲局外人的方畢一愣一愣的,恍惚了一會兒才趕緊回他:“小時候阿川身體挺好的,但或許是精神力那時還沒有完全被釋放,要說是什麼時候……”

    方畢回憶了一下,“是……有次他從德萊星迴來之後。”

    又是德萊星?樊九皺眉。

    “我記得那時正好處理完彌撒的獸潮,那次獸潮來勢洶洶,影響挺大的,當時星網上幾乎全民都在關注,連雷打不動的軍校比賽也取消了。之後阿川得勝歸來,卻不想第二天就被寧教授派遣到了德萊星。”

    “寧教授?”

    “是……阿川的母親。”不過方畢不太喜歡這位寧教授,但要具體地說什麼又說不上。他想,或許是因爲,她對阿川,似乎一直都是嚴格地上司,而非一位合格的母親吧。

    彌散獸潮?比賽取消……司安在腦中回憶,一下子就精確定位到了那時候。

    “……我懷疑……不,幾乎肯定,他的狀況,並不是所謂的精神力太強而身體超負荷,”司安看向兩人,“而是,和蟲族有關。”

    又是蟲族?

    “不是和你我一樣,”司安看出樊九眼底的意思,語氣相比之前有些許沉重,“而是,被當做了蟲族的實驗品,他是實驗品。”

    什……什麼!?

    方畢驚異地看着他,每一個字他都能聽着,怎麼連起來,就……完全聽不懂了?

    半夜,巨大的光源塔熄滅,只依稀能在黑夜中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因着地下的緣故,沒了光熱,淒涼意更加沉重。

    此番夜晚,卻無人入睡。

    還是同樣出去的通道,一行人站在一邊,憂心忡忡有之、滿懷希冀有之,目送着那兩個身影離開。

    有些話,司安沒有跟方畢明說,卻暗地裏告訴了她:

    “方畢提到的那次德萊星之亂,其實是……又一次奪權。”

    “那時我父親——也就是也撒,舊傷未愈,拼命把我送到了人族這邊,然後,留下來了保護我的東西,這東西我們都見過,是紫霧。”

    “紫霧不會無緣無故覺醒,除非是我們這一脈王室中人遇到危險,我猜想,應該是那時候,你遇險了,然後陰差陽錯地激活了它。”

    “紫霧這種生物很低級,卻最有效,它一旦被激活,不會受任何人控制,凡見有生命之物皆吞噬,唯一能夠倖免的就是我們這一脈。笨,卻很有效。”

    “話說回來,爲什麼說賀席川是實驗品,因爲那時候,那個異類逃了,從德萊星逃走的。在賀席川的身上,我聞到了同樣讓我厭惡的氣息。而這種氣息,那些低級的實驗品身上也有過,只不過沒有賀席川掩飾得好。”

    話外之意,就是沒有賀席川來得成功。

    樊九記着司安的話,信息量太大,甚至連出發時其他人的告別她都沒聽進心裏。

    如果紫霧是因爲自己遇險而爆發……

    那一定是在她穿越過來之前的那個“樊九”。一直以來,她並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穿過來之前的記憶,是以對這位“樊九”瞭解不多,內心的情感並沒有那麼強烈,但突然被司安點破,她有點……說不出的難過。

    當時,“樊九”到底遭遇了什麼危險?

    司安還提到,要救賀席川,只能去地面看看。

    也撒既然留下紫霧作爲保護自己兒子最後的王牌,那必然是與這個“異類”相排斥。

    所以,樊九這次回到地面有兩個任務,一是集結喪屍,再則,就是帶回一點紫霧。

    事態緊急,司安說完,她就找到了方畢,簡明扼要地說了後,兩人當機立斷,決定馬上就走。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樊九和陳格出來就要順暢得多。

    在地下通道時,樊九看了眼時間,外面也正好是夜晚。

    兩人在洞口靜靜待了一會兒,仔細感受着外面的情況,確認沒有任何動靜之後,才一點點打開了鋼板蓋。

    “吱嘎。”

    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裏十分地刺耳。

    樊九和陳格屏息凝神,生怕引來了什麼東西。現在有樊九在,紫霧已經不足爲懼,更恐怖的,是那羣不知道在何處遊蕩的喪屍。

    兩人先後鑽出地面。

    樊九手扒拉着鋼板,手上有粗糙的感覺,手電光一打,才發現上面有點點斑駁的鏽跡。

    荒漠偶爾捲起風沙帶來呼呼呼的聲音,樊九向四周眺去,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就聽陳格沉重地聲音:

    “樊……姐……”

    她儘量輕微地、小幅度地轉過頭去,

    ——不知何時,距離他們一百米多處,竟然有燈光在閃爍。瑩瑩星火,在悽苦無人的荒漠之中,顯得格外詭異而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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