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號在經歷基地那次事件之後毀壞的十分徹底,修復外殼對於宮野海里來說並不算非常困難,唯一令人感到困擾的實際上是芯片的部分。

    小機器人是他做出的第一個成功的機器,對他而言,十一號並不僅僅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政機器人那麼簡單,而芯片於機器人來說就像是人類的大腦與心臟,如果換了一個,那還會是原來的樣子麼?

    在更換新的芯片的材料還沒有找齊前,宮野海里曾爲此猶豫了許久。

    直到今天鳴海直人說所有零件都已經找齊,宮野海里這才下定了決心。

    他給小機器人換上了新的“心臟”,並將那枚由鳴海先生好不容易纔買到手的“大腦”一併放入了十一號的身體裏。

    說是“大腦”,這其實是另外一枚新的記憶芯片。

    鳴海直人看着宮野海里面不改色地將這枚天價芯片裝進這個機器人的身體裏,不由咂舌:“你非要搞個這麼貴的東西做什麼……”

    這東西前幾個月剛剛在西方那邊被研究出來,看似很小一片東西,卻可以充當一個巨大的移動數據庫,最主要的是,一旦按照程序設定,只有固定的人和時間纔可以啓動它。

    “我想將一些東西放在裏面。”男孩盤腿坐在地毯上,替機器人擰好最好的螺絲釘封蓋完畢,並不準備詳細去和對方解釋這件事。

    他將十一號弄得乾乾淨淨,最後抱着放在了牀頭櫃上,看了眼時間,道:“貝爾摩德給我發消息,說是明天讓我去她那邊一趟,晚上有可能不會回來,你不要擔心。”

    “我知道了。”鳴海直人點了點頭。自從伊勢谷死後,他順理成章的在這個家裏充當起了新的長輩角色,並且適應的非常良好。

    每當看到鳴海直人明明已經很累卻還要強忍着照顧他時,宮野海里總會忍不住想起曾經伊勢谷先生曾經告訴過他的事情。

    他說,鳴海先生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一出生就被他妻子的父親送上了組織的實驗室,很快就在實驗中去世了。

    回憶起鳴海先生和伊勢谷先生相處的點點細節,宮野海里明白鳴海先生實際上一直時清楚伊勢谷先生是在做什麼的,但是他並沒有阻止,他明明知道伊勢谷先生的暴露會牽連到他,但他還是主動隱瞞了這件事情,可以說鳴海先生對組織的態度……實際上也並不明朗。

    宮野海里面色如常地與男人說了晚安,看着對方走出了房間,直到朝着他的那扇門緩緩合上,他這才輕輕斂下眼簾。

    還有就是……

    他懷疑,實際上鳴海先生從一開始根本就是想要成爲實驗品的。

    ……這些繁雜的思緒困擾了宮野海里整整一夜,第二天貝爾摩德來接他時,他坐在車上幾乎困得睜不開眼睛。

    “怎麼了這是?”貝爾摩德笑了笑問他。

    同爲實驗品,她看起來狀態似乎不錯,完全沒有那些看起來被“美夢”過度侵蝕過後產生的反應,這更加加深了宮野海里的疑惑。

    但他終究對這個和boss看起來牽扯很深的女人有所警惕,他裝作無事地搖了搖頭,解釋道:“整天待在家裏,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有點睡不着。”

    “這樣啊。”也不知貝爾摩德信與沒信,她看起來只是隨口提了這件事,隨即話鋒一轉:“你知道你妹妹已經到了國外嗎?”

    “……志保?”宮野海里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問:“我媽……我是說宮野艾蓮娜,她們不是下個月才走麼?”

    貝爾摩德聞言也怔了怔,汽車正好在路口的信號燈前停了下來,女人緩緩轉過了頭,那雙朝着他的眼睛裏不知怎麼帶上了幾分憐憫的意味。

    半晌,她放慢了語調說:“看來你並不知道,宮野夫

    婦又再一次加入了組織的實驗項目?”

    男孩臉上的血色褪去了些許,問:“……什麼意思?”

    但宮野海里並沒有等旁邊的女人親口去告訴他爲什麼。

    他很快想到了他見到boss那天對方所說的話。是的,衆人都知道,那位先生會和他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鬼做交易,只不過是因爲宮野夫婦救子心切這麼多年誤打誤撞創造出來的奇蹟。

    這樣的奇蹟沒有第二個,組織在銀彈實驗上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終一無所獲,唯一成功的實驗品也不過只有他一個。所以boss需要他存在,只要他一天不死,組織的實驗就可以不間斷的繼續進行下去,他們可以通過堅持不懈的研究他的身體數據,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所出新的設想,直到下一個、再下一個奇蹟的產生。

    宮野海里無比清楚這一點,所以當初,他纔敢在基地以自己的性命作爲要挾,換取那一次的機會。

    但也是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依然是他天真了。那位先生實際上並不需要和他做什麼交易,只要他想,組織大約又一萬種方法阻止他自/殺,將他關起來徹底控制住。

    他不知道boss出於什麼心態和他做交易,或許,從一開始,boss壓根就沒想過放走知道組織太多祕密的宮野夫婦,又或許,是因爲伊勢谷先生的事情打破了之前他與boss的約定,所以對方纔會出爾反爾的留下他的父母用來警告他。

    宮野海里想不明白,於是乾脆就不想了,他試着問貝爾摩德:“那boss今天找我……”

    “鳴海向boss提出要帶你去福岡定居,boss同意了。”貝爾摩德撩了一把耳邊的長髮,“他非常寵愛你,因此在你離開前,希望你能夠通過他的考驗,這樣才能讓他放心。”

    “什麼考驗?”宮野海里蹙眉。

    貝爾摩德緩緩收攏了笑容,她第一次用一種同等的,像是看着某種同類一樣的目光審視眼前的人,最後說道:“boss說,就像你當初承諾過的一樣。”

    他們在一處陌生的基地前停下,貝爾摩德停好了車,卻並沒有着急讓宮野海里進去,而是蹲下身子與他對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害怕麼?”

    宮野海里沉默了片刻,問:“貝爾摩德……”

    他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個更加討巧和親切的稱呼。

    “莎朗,你知道,我接下來將會面對什麼,對麼?”

    貝爾摩德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重新站直起來,告訴他。

    “在來之前,boss曾經問我,你會有多大的可能性通過這個考驗,我的回答是——零。”

    她低頭看着眼前的男孩,目光裏那種已然遇見既定宿命的悲哀感似乎已經衝破了那層冰冷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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