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千葉縣的夏油傑與諸伏景光踏上前往山上的道路,夏油傑一邊說着,一邊俯身擦掉路邊石碑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這是‘路標’。”
他這樣告訴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不明所以地觀察着周圍。
這裏並沒有任何人爲活動的跡象,雖然接近海邊,但是四周幾乎沒有任何的房屋和公路,更加不可能會有到這附近遊玩的遊客。
碎石、樹影、孤山,一切的危險與黑暗都可以在這裏被盡數隱藏下去。
諸伏景光突然間意識到,他即將有一個機會,一個絕無僅有,接近祕密中心的機會。
但目前真正讓他感到猶豫和警惕的是——他的目光不自覺移動到了身側的青年身上。
……這位夏油先生帶他來這裏的目的。
夏油傑似乎對於諸伏景光的注視一無所覺,他笑了笑,撇開面前雜亂的樹枝亂葉,說道:“——走吧。”
“再往前走一點,就能看見組織在這裏的基地了。”
“我第一次知道,組織居然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有一個基地。”路上,諸伏景光試探道:“我聽聞組織實驗室的位置一般都建的十分偏僻,這裏難道也是其中的一個?”
“你猜的沒錯。”夏油傑語氣輕緩:“不過,這個基地就連組織中琴酒那種地位的人物都不知道,因爲它獨屬於——那位先生,並且不曾允許組織裏任何一個人到達這裏。”
諸伏景光心中微驚,面上卻沒有顯露:“那夏油先生,我們……”
“你知道爲什麼那位先生會藏匿這個地方麼?”夏油傑露出微笑,“因爲這裏有着就連組織都無法承載的罪惡,而我,恰恰很想知道這些祕密。”
“所以,綠川,你要想好,要不要留在這裏,還是跟我一起。”
“這還用問麼?”諸伏景光眸光輕輕閃爍了幾下,他淺笑着說:“組織給我的任務,就是跟着你,夏油先生。”
夏油傑並沒有解釋所謂的“罪惡”究竟是什麼,他們達成了所謂的“共識”,一路加快速度繼續往山上走,隨着他們向森林內不斷深入,手機的信號也變得越來越弱。
半小時後,他們來到了“第一道防線”。
約有三米高的鐵絲網將灰黑色的基地牢牢圍在一起,似乎在他們接近基地的範圍之後,四周的環境就變得安靜了許多,褐色的泥土裹挾着黑紅色的不明黏膩物,混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這一片區附近。
他們很快割斷了纏繞着鐵線上的高壓電線,在基地側面劃出一道可供人行走的口子,鑽進了基地之中。
“走吧。”
夏油傑回頭說。
“在所有人到達這裏前,先給你看一些東西吧,——綠川君,一些……你絕對不能夠錯過的祕密。”
實在是夏油傑口中一直強調的客人,與最後他喊他名字時的語氣實在太過於意味深長,諸伏景光的臉色忍不住微微變了變。
他盯着黑漆漆的基地入口,心中頓時生出了許多不好的念頭。
……就像是,彷彿一旦自己進入了這裏,就會發生什麼,再也無法挽回的事情一般。
另一邊,往返東京的高速公路。
大雨傾盆,一輛銀白色的馬自達rx7正在雨中疾馳。
降谷零幾乎已經將油門拉到了最大,他渾身上下沾着許多沒來得及清理的泥土和污漬。
突然間,他的手機亮了一下。
他單手解鎖屏幕,打開那條沒有署名的未讀短信,上面並沒有任何的文字,只有一個位於千葉某地的位置
信息。
降谷零沉下眼,下意識看向了身邊副駕駛的座位上。
那裏放置了一束即將凋謝的大麗花束,包裹着花束的綢帶下面有一串小到幾乎很難發現的地址,與剛剛諸伏景光發給他的位置完全一致。
這束花來自於鳴海家的地下室。
一束完全新鮮、美麗、盛開着的花。
【我很快就來。】
——他給諸伏回了信息。
雨中隔着車窗,降谷零面無表情地刪掉了記錄,那雙瞳孔中的冷意近乎接近臨界點,他側過頭,冰冷的玻璃之上,映出一雙在東歐戰火交織的那幾個月裏磨鍊出來的、獨屬於黑衣組織波本的冷酷和無情。
他注視着自己,降谷零注視着波本,波本也在注視着降谷零,情感與理智自離開那個地下室之後就在不斷撕扯着他的靈魂,讓他很難再維持作爲一名優秀公安兼臥底及警察的理智與自信。
——給予他臥底培訓的老警察曾經這麼告訴過他。
“你將走上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身邊無論是敵人或是戰友都有可能背叛你,也都有可能會離你而去。”
“你要記住,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可作爲擁有過那些美好記憶的人,又如何能輕易不動感情。
東京。
剛剛拆掉又一枚炸彈的警官先生在爆處組其他人的協助下脫掉防爆服,防爆服下的身體已經浸滿了汗珠,他有些疲憊地將後續處理交給了其他人,難得脫掉了那身從不離身的黑色西服外套,自顧自地走到一邊想要抽根菸。
一隻手突然間從背後伸來,松田陣平怔了怔,下意識接過對方遞來的煙,轉過身看見來人,挑起眉:“酒醒了?”
“昨晚喝的也不算多,我看見消息就開車趕過來了。”萩原研二笑了笑,看了看他身後,揚了揚下巴,問:“現場進度怎麼樣了?”
“都拆完了。”松田陣平吐出一口氣,“後勤部的人還在對附近做最後一步排查,不過我估計不會有什麼問題了,犯人的重點不在我這邊。”
“厲害啊,小陣平。”萩原研二擡了擡嘴角,笑起來的樣子有些刻意,“這麼多炸彈,一半都是你解決掉的吧,我們的王牌準備什麼時候調回爆處組?”
這點勉強和刻意一下子就被松田陣平看了出來,他眯了眯眼睛,將看起來表現得實在過於異常的幼馴染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兩個人無聲對視了片刻,最終松田陣平嗤笑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和我玩什麼欲言又止呢,萩。”
“——發生什麼事了?”
萩原研二漸漸收起笑容,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半晌他說:“跟我來。”
他們擡起警戒線來到沒什麼人注意的巷子裏,萩原研二將自己的車停在了角落裏,兩人默契地上了車。
萩原研二鎖了車門。
“——你是說,一個小時之前,你在鳴海家收到了一封寄給你和我的信?”
松田陣平吸了口煙,狠狠皺起眉:“先不說信本身的事,對方怎麼會知道你在他家,並且,能正好卡在你沒走的時間把東西寄到?”
萩原研二打開了正副駕駛的車窗,苦笑着將東西拿出來,那是兩束差不多隻有手掌大小的花束,淺色的包花紙上面貼着一張黑白相間的便籤。
“實際上,連信都算不上,對方寄來的東西僅僅只是這樣而已,但卻讓我覺得……更加奇怪了。”
松田陣平拿起那張便籤,正反檢查了一下:“上面只寫了一個地址,在千葉。甚至也沒有落款,卻把我們兩個的姓名寫的非常清楚,看起來像是惡作
劇。”
“更像是個顯而易見的陷阱。”萩原研二表情鄭重,“小陣平,你認爲,會同時邀請我們過去的人,會是誰?”
“這兩束花寄到了公寓,排除hikaru腦子抽風想要故意耍我們一頓以及今天是愚人節的可能,幕後之人只是爲了hikaru而來。”松田陣平墨鏡下的眼睛微微變冷,他看着那束花,沉默了片刻,突然間問:“萩,你知道,大麗花的花語是什麼麼?”
“——背叛。”
娜塔莉走出廚房,看着站在玄關處舉着那支花束一動不動站了好幾分鐘的伊達航,輕聲道。
“雖然我希望是我想多了,大麗花的花語並不僅僅只有背叛這一種,也有其他正面的含義,但是這種特意在花瓣上淋上了黑色的墨汁,將整束花刻意染成黑色寄來的東西,不管怎麼樣好像都只能讓人產生不太好的聯想。”
“……我明白,娜塔莉。”
伊達航翻開那張寫了千葉縣某地地址的卡片,比起其他人的,他的背面多貼了一張照片——是他和降谷他們五個人,一起在警校時拍的合照。
印象之中,被衆人簇擁在中間的棕發青年笑容懶散,那雙綠眸的在太陽光下熠熠發亮。
可這張照片之上,鳴海光卻被寄信之人刻意用油性筆塗抹掉了。
娜塔莉看着伊達航的背影,面露擔憂。
“是最近工作上出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伊達航握緊了那張照片,在鞋櫃上拿了手機和車鑰匙,回過頭回以安撫的笑容:“不用擔心,我出門去打個電話,順便出去一趟。”
“大約晚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