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寒風越發凌冽,鳴海光面無表情地昂着頭,嘴裏苦的發澀。

    對面站着他最不想面對,同時也是最難纏的一位朋友。降谷零天生有着那樣能力,他並沒有把握保證,在這樣一個不恰當的時刻不被他抓住任何有可能的破綻。

    降谷零一直都在打破他的計劃,當初他爲了把人弄遠點,特意選了東歐那個地方作爲他的任務點,本想着有貝爾摩德在,這位朋友大概率既不會有什麼危險,也沒法辦成什麼大事。

    沒成想還沒等他從那堆破事裏抽出身,降谷零這個混蛋連代號都掙到手裏了。

    更加糟糕的是,如果他猜的沒錯——在他被朗姆算計犯了病、分身乏術的這段時間裏,降谷零應該早就已經以波本的名義投入朗姆的麾下。

    如若不是他事先從朗姆這裏得到了什麼情報,鳴海光敢肯定,他應該早就和hiro一樣,在幾個小時前出現在了那個基地裏,和他們一起上演夏油傑的背叛遊戲。

    鳴海光一設想那個場面就感到無比的頭痛,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慶幸降谷零爲了在這裏蹲點自己而沒去山上,還是去了比較好。

    降谷零知道的越多、陷得越深,對他們彼此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諸伏景光的暴露算是一半是自己計劃好的,一半是意外,至少hiro在那次琴酒查清叛徒的時候就被自己調到了身邊,一直也沒有等來有可能得到代號的機會和時機。

    他確實是故意的,沒有代號的邊緣人物比起有了代號的成員更容易脫身,或許這是他的自作主張和一廂情願,但他認爲——同期這些傢伙的優秀至少不該用在這種地方。

    基地爆炸,在琴酒他們眼裏,一個被綁住手腳又受了傷的邊緣人物死了便死了,事後也不會有時間精力再去深究這件事。

    但降谷零不一樣。

    他現在站在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鳴海光不算了解朗姆,但他了解組織裏的作風,這種有能力有野心的新人——非常適合成爲某些關鍵時刻第一個被丟出去的籌碼。

    而以降谷的性格,即使知道估計還是會選擇拼一把。

    畢竟。

    誰能比降谷零還不要命。

    想到這裏,滿身霜露的年輕男人麻木地扯了一下嘴角,他面無表情地與降谷零對視,藏在昏暗中的眼睛沒有絲毫的光亮。

    他慢吞吞地笑了笑,故意問:“所以,你現在準備用什麼身份和我對話?公安警察降谷零?……還是組織的波本酒?”

    見降谷零陰沉着臉沒有立即開口,剛剛榮升警視廳通緝令榜首的黑警先生狀似無奈地長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看來,波本這個身份確實給了你許多的便利,我猜,你應該從朗姆那裏知道了不少有關於鳴海光這個人的信息?……不對,你甚至特意親自跑了一趟福岡,難不成你還挖開了山頂那一攤破爛,找到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

    他一邊說着,一邊試圖努力把自己也帶進這種思緒裏。

    他在心中反問自己——那棟被燒的只剩下碎渣子的別墅裏,降谷零究竟還能找到什麼東西?

    可無論他怎麼想讓自己的思維轉起來,身體還是大腦都早已經在一系列極度的刺激和冰冷中變得遲緩和僵硬。

    可要是降谷什麼都沒發現,按照他對對方的瞭解,此刻他應該早就已經被拷上一對冰冷的玩意,蒙上眼睛坐在祕密前往警察廳的車上了。

    他甚至能猜到zero在這之後會怎麼做——到了這個地步,金毛混蛋絕不會看在什麼同期的面子上對他手下留情,至少要等到讓他把知道的祕密和情報吐個乾淨之後,再考慮考慮幫他去想之後應該怎麼少判個幾年纔對。

    但現在這樣僵持就很不合理。

    不過做這種事,鳴海光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對於好友的做法也不過都是他基於他們性格的一些猜想,到底降谷零究竟要在這裏做什麼……

    ……自己難道又有反抗的能力嗎。

    自我認知無比明確的鳴海光自暴自棄地得出了結論,甚至覺得自己心態真是不錯,至少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給自己找點陰間笑話自我安慰。

    他帶着這種擺爛樂子人的心態,直到親眼看見降谷零掏出了他的愛槍的那一刻也並沒有變過臉。

    他配合地舉起手,歪了歪頭,擺出一張猶如警校時期每次體測不合格被鬼冢教官訓話時的上墳臉。

    “——我在附近有個地方,你既然沒打算抓我回去,天這麼冷,不如回去再說?”

    ……

    這還真不是鳴海光一時想出來的緩兵之計,他是真的凍僵了,不管現在怎麼樣,考慮到三天後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就還不能在這裏就輕易倒下。

    這附近都是居民區,凌晨鬧出一點動靜對誰而言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考慮到了這一點,降谷零隻是沉默了片刻,居然默認了鳴海光的提議。

    而鳴海光也確實提前在這附近租了一間屋子,並且十分巧合的,距離當初的宮野診所只有幾步路的距離。

    於是兩個實際上都對這一片很是熟悉的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地走進了鳴海光租的公寓,在青年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降谷零突然開口。

    “……”

    他不帶任何情緒地叫出了一個名字。

    這個不知道怎麼從對方嘴裏蹦出的詞猶如一道平地驚雷,鳴海光還沒有脫離門把手的右手陡然一顫。

    黑暗中,他半天才從這個名字裏緩過神來,艱難地問:“……什麼?”

    “我在學校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眼熟,因爲你和宮野艾蓮娜長得很像。”

    看見鳴海光這個反應,降谷零終於對同期的身份完全確定,他探究地注視着他。

    “其實還是挺明顯的。雖然我小時候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見過你,但偶然間還是聽宮野家的人提起過——家裏還有個叫做海里的長子。”

    “再加上——宮野家的事情在組織裏實際上並不算難查。”

    鳴海光閉了閉眼,回想起當年他趴在窗臺上,匆匆見過一眼的金髮男孩,和當時明美說過的,和降谷零相關的隻言片語。

    ——怪不得,當初他在食堂看到這頭隨手拉來的金毛覺得眼熟,原來是有原因的。

    誰能想到,當初打架受個傷還能跑到他家哭鼻子的小鬼居然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

    這種形式的掉馬可從來不在鳴海光事先設想的範圍,他動了動嘴脣,發現自己對着面前這個另闢蹊徑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完全他媽的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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