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段,教會的禱告活動已經結束,按照我平時的習慣應該已經回家休息了。”

    秋山亞衣的臉依舊朝向那張發出響動的紙的方向,問道:

    “有什麼問題嗎?”

    黑田兵衛臉上露出了可惜的表情:“我希望你可以誠實一點,秋山小姐。這份來自對方的筆錄中寫着,你在當天晚上和犯人在銀座附近碰過面。”

    他探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或許是因爲目盲的原因,女孩的神態間帶着一種天生的單純和迷茫,在這樣氣氛和場合下,表現得簡直恰到好處。

    這是一個不需要後天修飾的絕佳僞裝者。

    “難道不是——”

    “你當然可以說是那個犯人在撒謊。”黑田兵衛打斷了她的話,“可我們派人特意去調查了一下你住處附近的道路監控,你當天晚上九點以後確實出過門,並不像你幾分鐘前說的那樣在家休息。”

    “案發當晚,你去做了什麼?又見了誰?”

    “我必須再次聲明,這種很快就會被揭穿的謊言對你我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

    秋山亞衣突然深吸了一口氣,那一瞬間,似乎黑田兵衛話語中的某幾個詞觸動到了她的神經,緊接着,她躬起身,抱住自己的膝蓋,劇烈地喘息起來。

    一旁的小早川拓真臉色微變,快步上前:“秋山小姐,你怎麼了?!”

    他嘗試着讓看起來已經呼吸不暢的秋山亞衣改變動作,然而秋山亞衣卻死死縮成一團,用力指甲都陷進腿部的皮肉裏。

    松田陣平表情嚴肅地起身。

    他蹲在秋山亞衣的面前,目光與之平視。

    “秋山。”

    他緩緩抓住她的肩膀兩側,微微按下。

    “你並沒有再次經歷那些可怕的事情,我們都是警察,這裏非常的安全。現在按我說的去做,深呼吸,呼氣……對,就是這樣,慢慢冷靜下來。”

    松田陣平垂眸,目光在秋山亞衣裸露的小腿皮膚上一掃而過。

    那裏遍佈着各種各樣細長難愈的陳年舊痕。

    不知是由於這一整天帶給松田陣平的刺激實在過大,還是因爲這一點兩點的相似性莫名觸動到了他。

    “……我有一位上警校時的同期,和你一樣。”

    他狀似鬼使神差,又帶了些許目的性地開了口。

    “他背上有很多傷疤,也有着非常嚴重的ptsd。”

    愣在原地的小早川拓真下意識朝他看了過來。

    秋山亞衣看不見這個狹窄房間內神態各異的三人,只是因爲松田陣平的話而下意識縮了縮腿,問:“然後呢?”

    “我們接觸最多的那段日子,這個除了槍術課外做什麼都是吊車尾的傢伙正拼命琢磨着怎麼才能順利從警校畢業。”

    松田陣平用最平淡的語氣慢慢敘述着,臉上掛着一絲漫不經心的笑。

    “練格鬥每天都會被做陪練的我們打趴下直到再也站不起來,長跑跑到完全沒了體力趴在水池邊吐了好幾次才緩過來,即使這麼練,最後也不過剛剛及格罷了。”

    “那他最後當上警察了嗎?”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說道:

    “算是……當上了吧。”

    秋山亞衣不解地重複了遍:“算是?”

    松田陣平煩躁地扯了扯領口,一時有些後悔剛剛和萩分開時沒有順手摸走他的煙盒。

    最後只能模棱兩可地回道:“……嗯。”

    “我大概能理解您的意思了。”秋山亞衣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松田警官,我應該沒有記錯對吧?您希望

    我也像您的同期一樣走上正路,我能明白您的用心。”

    她朝着三人的方向鞠了一躬,坐下時臉上還保留着病態的白。

    “——我很抱歉。”

    “我並不是有意義要隱瞞這件事,只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情的前因,可能要從我已經去世的父親那裏說起纔可以。”

    “我的親生父親曾經是這個教派的管理者,通過宣揚他口中所謂得神來嚮慕名而來得信徒收取錢財,但這樣的斂財方法實在拙劣,很快就有一部分人因爲利益分配等各種不一樣的原因分裂出去,教派分成了兩個對立的集團開始互相爭奪權利,父親也在這場爭鬥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黑田兵衛皺起眉:“變化?”

    秋山亞衣點了點頭:“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雖然我看不見,但我確認回來的人就是父親,他們有着一樣的身體,但他的靈魂卻變得陰冷、易怒,有極強的控制慾,甚至開始隨意殺人。”

    “十幾年來,這個人將我僞造成接近於神的角色來控制信徒和大量斂財,我曾經試着逃跑過,然後就會被他抓回來,他會試着打斷我的腿,再關進黑暗的房間裏,這樣,我就不會再逃跑了。”

    “等等。”小早川拓真發覺到了秋山亞衣話語中奇怪的部分,“……什麼叫做身體和……靈魂?”

    “我不知道。”秋山亞衣道,“我只是覺得,這個人是他,也不是他。”

    “後來,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他房間的地上撿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秋山亞衣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

    “我摸了很多次確認,是類似於注射器的東西。”

    “他給自己注射了毒/品?”松田陣平皺起眉問。

    “我不太確定。”秋山亞衣道,“我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做到這種地步,我的意思是……完全改變了一個人的性格甚至是偏好。”

    “這不好說。”黑田兵衛沉吟了須臾,說道,“人性本來就是很複雜的東西,尤其是在接觸了這種東西之後,導致性格各方面發生的變化本來就很被預測。”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的父親是在幾個月前去世的。”松田陣平突然間道,“他是因爲什麼死的?”

    “他死的很突然,後來醫院告訴我一種和心臟有關的急症。我當時……因爲太高興了,所以並沒有去深究這件事情。”

    秋山亞衣似乎是有些牴觸這個話題,很快用另一個話題將這件事情蓋了過去。

    “那天下午,我收到了一條訊息,他們要我晚上十點帶着父親藏起來的藥物去他們提供的地址碰頭,如果不去,或者將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那麼我很快也會被殺掉。”

    “於是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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