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文學大佬夜兔君 >第95章 第 95 章
    阿萬便蹲在桌子旁,歪着頭凝視着桌面上搖曳的花朵,鳶尾藍紫色的花瓣在橙黃色的燭光之下,映在阿萬漆黑一片的眸子深處,似乎要連着這不透光的深沉眸底也一同染上傳說之中生而美好的色澤。

    很突然的,阿萬似乎想到了在記憶的某個深處,也似乎綻放過這樣的鳶尾花。

    那麼,那朵鳶尾花去哪裏了呢。

    阿萬不解的歪了歪頭,怎麼也想不出。

    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吧,阿萬想,如果很重要,阿萬一定不會忘記,夜兔的記憶力可是很強大的。

    既然忘記,那也無需去追憶。

    阿萬便收回了視線,把自己像麻薯一樣軟乎乎的堆在了小桌子邊上,眼神投向窗外,只有繁榮的燈火點綴着這永不見天光的黑色世界。

    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阿萬耳朵微動,分秒之間判斷出腳步聲的主人是普通人,應該就是花魁姐姐了。

    阿萬原本已經昏昏欲睡,在飛速判斷出結果之後,阿萬倏地睜開了眼睛,視線灼灼的釘在了門口的方向,只等着障子後面的人推開房門。

    障子在阿萬的眼前緩緩打開,阿萬早已癒合的腹部居然在此刻開始隱隱作痛,他坐直了身子,撐在臉頰邊上的手倏地攥起了拳。

    青筋浮起,阿萬臉上卻始終風輕雲淡。

    “那個……”障子終於被推開,露出一張陌生了臉,阿萬當場愣住,他瞳孔微張,攥緊的拳也鬆開,障子後的人徹底露出了身形,淡粉色的和服堆疊成的繁麗被裙襬鮮紅血液沾溼,阿萬呆呆的歪了下頭,隨着花魁小姐的疑問,也發出了呆逼的聲音:“唉???”

    阿萬迷茫的揉了揉眼睛:“唉唉唉??”

    花魁小姐則滿臉震驚,甚至下意識伸出手指住阿萬,聲音一拐八個調:“是是是是你——!!”

    阿萬微微仰頭,眨巴了兩下眼睛:“唉?”

    花魁臉上神色變換,先是驚喜,又很快被不解與恐懼佔據,但又帶着些阿萬說不清的東西。

    “您忘記我了嗎?”

    阿萬便凝視着花魁小姐的臉,記憶裏似乎出現過,但是太短暫比浮萍還輕,比桌面上的鳶尾花香氣還要淡,阿萬絞盡腦汁也沒有在記憶裏完整的翻出她的名字。

    於是,阿萬便直奔主題:“你是誰?”

    幾年過去了,他早已長成爲青年男人,骨骼肌肉撐起的寬闊肩膀再也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力量。

    花魁小姐眼底淚光輕微,她在無數的日夜交替之中回憶着那個記憶裏少年的身影,那似乎只是年少夢境裏的驚鴻一瞥,伴隨着天穹的吊繩,和瀰漫在鼻尖的鳶尾花香。

    多年未見,花魁幾乎要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在鳶尾花之後的少年,時間還在繼續,那幾個總是來丸子店威脅的街頭混混再也沒有出現過,只在某個夜晚的時候,她聽見隔壁的阿婆低聲議論着,說是那幾個常客混混被人發現慘死在街角巷子裏,也不知是誰殺的,真是天道好輪迴。

    那時,她腦海裏下意識出現的就是那個少年的身影,明明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紀,明明蒼白又瘦削,可是卻能做到她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情。

    那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獻花之後,那個在她眼裏如同燦爛鳶尾花的少年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裏,花街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是生活在花街的女性,年紀大了,父親去世,她終於還是被親戚賣到了花屋裏,和吉原花街每一個女性一樣,天穹封頂,她便再也沒有看見過天空的顏色,也再也沒有摘到過藍紫色的鳶尾花。

    那個少年,連同那漫天遍野的鳶尾花,一同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

    每個人的一生,似乎都會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她越來越受歡迎,直到成爲了花屋裏的花魁,而期間不過幾年光景,聽說上一任的花魁被恩客買走了,是吉原外的官員,想來已經過上了幸福的日子,吉原外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從未見過,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吉原的花田,她最喜歡那裏成片綻放的花朵,可惜,她最喜歡的那個地方也隨着天空消失在了吉原的黑暗裏。

    而現任的花魁小姐卻怎麼也想不到,以爲永遠消失在她世界之中的少年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伴隨着滿地的屍體與涌入肺腑裏的血腥。

    再一次的相見,確實完全的不同。

    隔着藍紫色的鳶尾花,兩人沉默的對視着,花魁小姐貪戀似的掃過阿萬的面,發似乎更長了,面部線條也似乎更加鋒利了些,一樣看過去似乎也沒改變什麼,但看向她的眼神陌生又冷淡,比之前的每一次相遇都更加殘忍冰冷的視線讓花魁小姐只覺窒息。

    燈光昏暗,照在兩人的側臉上,睫羽垂下,兩人之間唯一的亮色只桌上藍色鳶尾,似有若無的香氣在鼻尖飄蕩着,極力在緩和着他們之間緊繃的氣氛。

    時光變化,又在此刻重合。。

    似乎什麼都變了。

    阿萬的聲音依舊溫柔又清潤,聲音裏抱着笑意,可花魁小姐卻只覺得他們之間彷彿隔着岸,誰也無法跨過那個看上去咫尺的桌案,誰也無法觸碰到對面的人。

    “你的意思是,上一位花魁姐姐被人買走啦?”阿萬趴在桌面上,長髮堆疊在他的肩頸,在眼下打出層層陰影:“爲什麼呀?”

    花魁小姐則坐在桌案的另一邊,視線從鳶尾花上移開,又緩緩落在對面人的身上。

    “因爲她得罪了天人。”花魁小姐低聲道,她垂着頭,一副謙恭:“您應該是知道天人的吧。”

    阿萬眸底顫了顫:“嗯?你是說因爲得罪了天人,所以她選擇跟其他人走了?”

    花魁小姐便點頭:“是的,她擔心被報復或者被殺害,所以選擇了離開。”

    她頓了頓,補充道:“那位大人是外面有錢有勢的,想來也算走出了這裏。”

    阿萬便輕飄飄的“哦——”了一聲,神色莫測。

    兩人之間便又陷入了沉默,花魁小姐有些坐立難安,身上厚重的血氣提醒着外面剛纔發生了什麼。

    那些人都是他殺的嗎?

    爲什麼?

    明明,明明是這麼好的人。

    於是,也許是阿萬在她眼裏實在是過於美好,也許是桌面上的鳶尾花香氣勾起了她的勇氣,花魁小姐在艱澀的吞嚥了幾下口水之後,居然真的擡起了頭,瞬間撞進了阿萬墨色眼底,那裏面清晰映着花魁小姐微微戰慄的身影。

    原來,我竟然在顫抖的麼。

    花魁小姐這才發現自己在發抖,掌心裏全是浸出的冷汗。

    但,她好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樣,脣角顫抖着,還是把心裏的話問了出來。

    “大人,大人爲什麼要殺掉那些人呢?”

    花魁小姐緊緊盯着阿萬的臉,想要在裏面得到一個答案。

    “因爲——”阿萬撐着腦袋,噗嗤笑了,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她得罪的天人就是我啊。”

    他幾乎是嘆息着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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