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姿勢有點奇怪,側身彎腰半蹲着,一手扛着劍、一手在腳邊拖拽着什麼東西。

    等他腳底的黑霧散去大半,我才發現他腳邊似乎有一隻手!!

    “還愣着幹什麼啊、禾穎!”他突然喊了一嗓子:“繼續啊!剛纔你怎麼打碎鏡子的!”

    “啊……哦!”我腦子一片空白,條件反射就伸手去掏挎包裏的符咒。

    可是我哥突然出現,我整個人都懵了,有點不知所措,手都有點抖。

    江遠逸用力捏了一把我的肩膀,將我帶到他的身後。

    “我來,你的神咒威力尚淺。”江遠逸簡短的說了一句,縱身一躍,如一陣風般出現在我哥的身後。

    他蹙眉看了我哥一眼。

    我哥眉頭一挑,雙目灼灼的盯着江遠逸,咧嘴笑道:“好久不見啊。”

    江遠逸眉眼一沉,冷哼一聲,擡手化出長劍,劍鋒直指腳邊的一團黑霧。

    那斬魂斷魄的長劍直刺下去,彷彿冰塊入沸水一般滋滋冒出黑霧。

    那些黑霧太濃,就像翻滾的岩漿,看起來有些噁心。

    江遠逸的助力,似乎打開了一個口子,那堵塞在鏡中空間的東西被清除,我哥得以用力握着他腳邊那隻手!

    他猛地一用力將那隻手拖了出來——

    我看到晦清和尚渾身是細碎的傷,血在傷口結成痂、卻又裂開流出新鮮的血。

    那顆光頭無論在哪裏都如同佛光普照一般、一眼就能認出來。

    晦清和尚光着上身,他的袈裟弄成一個背篼,斜着捆在自己的胸腹處。

    他一隻手跟我哥握着、一隻手抱着小光頭夾在肋下。

    而他的懷裏,伸出一隻白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

    我激動得差點哭出來,這是、這是!

    “……姑姑~~”大毛毛茸茸的腦袋探出來,蜷縮在晦清和尚身前,小聲的喊我。

    天吶……

    晦清和尚一身傷痕,如同浴血涅槃的羅漢,他面色疲憊卻目光沉毅,一言不發的將昏迷的小光頭放在地上。

    緊接着解開自己的袈裟,把縮成一團的大毛放下來。

    他的衣衫都破了,但袈裟卻完好無損,大毛連一點皮外傷都沒有。

    晦清和尚站直身子,深呼吸一口氣,稽首對着那些精瘦的行腳僧行禮:“大師們辛苦了。”

    行腳僧被他這副憑空出現、又浴血重生般的淡然震撼,呆愣了數秒,謙恭的稽首回禮:“方丈大師回來就好。”

    大毛擡眼看了看自家老爹,我哥微微一偏頭,示意大毛來我這裏,大毛立刻就朝我奔過來。

    江遠逸,我哥,晦清和尚。

    三個人站在翻涌着逃回鏡中的黑霧前,背影如山。

    一個清冷如月,是在雲端睥睨衆生生生滅滅的神祇。

    一個張揚如炎,如赤烏攜流火降於人世。

    一個淡然如松,周身是傷卻盡力護幼小周全……

    神,魔,人。

    這個認知突然涌上心頭,我腦子裏猛然一乍。

    魔?

    那是我哥啊,是慕雲凡啊。

    我晃了晃腦袋,將懷裏的大毛緊緊抱住。

    大毛看起來乖巧,其實他也很緊張害怕,小小的身軀都是繃緊的,直到被我抱起來,他纔像個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的緊緊摟住我。

    “大毛乖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江遠逸似乎在跟我哥說了一句什麼,我哥微微搖了搖頭。

    晦清和尚一副金剛法相,安撫了衆位行腳僧後,轉朝我這邊。

    他看了看我,突然偷偷眨了眨眼睛,咧嘴露出一個笑。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一個表情,勝過千言萬語。

    似乎在說,放心吧,我們回來了。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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