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聽這老黃家的說話帶刺,轉頭瞪她一眼,回頭又對花素律說:“您不好在外頭喫東西,外頭的不乾淨。”
老黃家的被那一眼駭地抖了一抖。
她倒不懼,抖過之後,岔開兩隻腳,叉腰叫:“我這白菜怎麼不乾淨了?”
她說着示威般地撕開塊白菜,放進自己嘴裏,津津有味地咀嚼,神情像炫耀似的。
花素律看他倆有來有往的,覺得有意思。
旁邊小販們見了,也不再吆喝,都跟着看起熱鬧。
“姑娘,我不騙你,嚐嚐!”老黃家的不肯罷休地又把白菜遞過來:“你看我用水洗乾淨的!不髒。”
花素律不好負她盛情,想接過的時候,再次被侍衛攔住。
侍衛像面臨什麼生死大難似的對她搖頭。
這時不止是他,連小太監和另一名侍衛都來勸。
花素律被圍在他們仨中間,對面還有老黃家的殷切期盼的目光。
視線兜了一圈,她心中調皮鬼作祟,指指自己對侍衛說:“我不能喫?”
侍衛立即用力地點頭。
花素律也肯定地點頭。
那邊老黃家的霎時消沉下來,緊接着見花素律指向一直攔她的小夥子:“那你喫!”
小夥子當時僵在原地,表情有點奇怪。
花素律意味深長地問:“你也不能喫?”
侍衛怎敢說不能?他又不是什麼特殊的人物:“小的能喫。”
說完不用花素律安排,自己接過白菜葉,塞進嘴裏。
“甜嗎?”花素律一臉期待地問。
侍衛嚼了嚼,忽而憨憨地笑:“回您的話,是甜的。”
聽他這話,老黃家的終於又露出笑模樣。
正在她又想大肆宣傳一下自己的好白菜時,聽花素律分外惋惜地說:“可惜了,我不愛喫白菜。”
頓時她像被潑盆冷水,眼見花素律對她緩緩含頜施禮,又走回賣菜婦的攤位前。
這一幕幕賣菜婦都看在眼裏,見花素律回到她攤位前,方纔的氣悶一下沒了,對着老黃家的立時像鬥勝的公雞,耀武揚威起來。
“這天下白菜都是一般種,也不懂怎麼在有的人哪兒就分出三六九等來?”賣菜婦調着手裏秤砣,刻意高聲陰陽怪氣:“姑娘,你放心!我家不止麥菜好,白菜呀~也是甜的!”
花素律聽這段話有點意思,笑一笑,沒說話。
賣菜婦說完了,轉回視線,對花素律換上一種發自真心的樸實的笑容:“你放心,我這是放的蔫點,或有點鏟壞了,剛從地裏掰下來時和她那一樣。”
花素律笑着點點頭。
她不是口腹欲重的人,不太講究喫喝。
前世裏平日不怎麼去菜市場,大多去商超買清洗包裝好的蔬果,回家往蔬果機裏一塞,按上按鈕,打盤遊戲再拿出來喫。
賣菜婦像是怕她誤會,隔着木桌探頭過來,花素律也配合低下頭,附耳過去,聽賣菜婦竊聲說:“他家娘們兒就那樣,見別人家有點生意就眼饞。”
說完倆人都直起身,賣菜婦還像不罷休似的,又斜了隔壁婦人幾眼。
花素律自然是沒接她茬,畢竟她們菜販的恩怨,她也不懂,摻和進去沒什麼意義。
“大娘,那家豬肉好啊?”花素律抱着手臂,隨意閒聊。
賣菜婦現下也不在意被稱呼大娘,熱絡道:“走到頭往洪武大街那邊拐,轉頭就能看見一家肉鋪,他家肉不錯。還有一家也挺好,不過那家在東市,離這遠。你是自己喫,還是給家裏買呀?”
花素律向她指的位置望了望:“給家裏買。”
賣菜婦沒意識到她倆說的“家”不是一個概念,有點惋惜道:“哦,我尋思你要自己喫,這幾天肉喫呢,別等到過節喫。”
“怎麼了?有什麼不同嗎?”花素律意外疑惑問。
賣菜婦笑說:“現在買現在喫,合適!過節時肉太貴!”
花素律似有所思地點頭,擡眼看向小太監。
那邊感受到她目光,和她對視一瞬,立刻低下頭,寫在小冊子上“豬肉,日常每斤三十三子,節日八十子上下。”
花素律隨意與賣菜婦有扯幾句家常,賣菜婦沒感覺出什麼,熱情的與她聊。
抗菜的侍衛時不時感覺出點不對……
皇上以前,有這麼親民嗎?
閒敘差不多,花素律回到馬車上。
後頭小太監記好賬,鑽進馬車。侍衛也安置馬車後面的貨物,單膝跪在門前問:“小姐,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回去嗎?”
花素律抱起手臂,穿來之後喫一個月御膳房,好喫是好喫,就是不知道尋常人喫的是什麼?
她也想感受下追讀很久的小說,《和冷漠攝政王聯手顛覆江山》內所描寫大俞國的民間煙火氣息啊!
面前幾個眼巴巴看着她的人......
想深入體驗估計這幾人是不會讓。
當皇上好拘束!
“有點餓了。不想去那些名聲大、奢華的酒樓。”花素律保持冷臉:“你們平日去什麼館子?”
侍衛面有驚恐,忙說:“小的等平日去的都是些蒼蠅小館,那兒能讓您去?回去讓國爺知道了,他得扒了小的們的皮?”
花素律雙目陰森森地咧出個笑,輕聲道:“你怕他,不怕我?”
燥熱的秋季午後,莫名颳起一陣涼風,絲絲兒的刺骨,激得侍衛們和小太監打個哆嗦。
他們那敢再說?立即向他們平日去的小酒樓出發!
車門關上,馬車緩緩行駛。
小太監將記好的賬本雙手呈送到她面前,低聲恭敬道:“皇上,請您過目。”
花素律迅速挨頁掃過,見沒什麼問題,遞回去:“拿回去給國安,讓他看着辦。”
“是。”小太監雙手接回冊子,塞進袖子裏。
想起剛纔小太監不情不願道歉的場景,花素律板起臉,問:“你叫陳繼和?多大入宮?”
陳繼和低頭怯軟道:“回您的話,奴才八歲入宮。”
“入宮前讀的書?”
“是。”
花素律從鼻腔裏哼出個音節,好似很不滿意:“怎麼?現在司禮監都是你這般的輕狂做派?”
陳繼和垂下頭,不敢吭聲……
他只是一名平平無奇的伺筆小太監。老祖宗不願寫字時,代老祖宗動筆使喚的。
不要罵奴才啊!
花素律說這些不完全是對陳繼和。
她知道,今日回去陳繼和必然會把所有事稟報給國安。
所以她是借陳繼和的嘴,說給國安聽。讓國安知道,她不滿意司禮監現在的行事作風!
她看陳繼和悶着頭,小孩臉上委屈巴巴的也不辨。
花素律有些憐憫這些年紀不大就入宮的孩子。
放這個時代,讀過書還能入宮裏當太監,家裏大概遭了不小變故。
“讀書明禮,你既識文斷字,謙卑處下,四字難道不懂?”花素律不願深說他,又恐他好好個孩子輕易長歪,遂嚴肅道:“回去抄《道德經》十遍,好好體會里面做人的道理。”
“是。奴才知錯了。”小孩兒可憐兮兮地對她俯首。
宮裏的孩子都是人精,花素律看不出他是演戲,還是真心知錯。
十二三歲的孩子,拉去打板子不合適,罰抄寫措施貫穿古今,希望他能真的明白。
陳繼和五歲啓蒙,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兒子。八歲時,家中牽涉皇子謀反案。
成年男女一律砍頭。
十二歲以上流放邊疆爲奴,十二歲以下,女沒入太常寺教坊爲官娼,男淨身入宮爲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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