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寬敞的包廂內像是被注入數噸混合水泥,氣氛窒息的讓人感受不到一點呼吸空間。

    花素律爲了不露餡,還得強裝感覺不到,淡然無表情地飲茶,和他倆人時不時對視。

    不知是不是耐不住,緒正率先挑釁:“王爺一路風塵,未沐浴更衣面聖,實乃御前失禮。況且,您這一身的藥味……不怕衝到皇上?”

    花素律不看他二人,默默端起茶杯。

    衝撞聖駕這事,很多時候就在皇上一張嘴。

    皇上說有就是有,說無便是無。

    江若谷身上的藥味最初她便有嗅到,猜測可能是受傷後敷的藥粉。

    至於說藥味會不會衝到她?

    笑話!當然不會!

    自生病始,每日五碗湯藥,頓頓喝到三分飽。

    江若谷身上抹層藥粉算什麼?

    她可是由內而外的被中藥醃入味了!

    江若谷淡然飲茶,神色無有變化:“本王歸家途中見到皇上車駕,特意尋至拜見。本王以爲,若見當未見,轉身遁走,才爲失禮。緒公公,你看呢?”

    夾中間的花素律面無表情,內心Σ(⊙^⊙:糟了!江若谷回嘴了!這倆人要開始了!

    一聲緒公公讓緒正笑容崩裂微毫,hp值-1。

    按理說,到他們這個位置的人物,表情管理早已修習滿分。現下緒正有些許破功,看來是真的很在意自己是太監的事實。

    放下茶杯,江若谷又道:“皇上微服出宮本屬祕事,緒公公是如何預先得知,皇上會到此處?”

    “若緒公公非預先所知,是怎麼在窗子未對向正街的三樓雅間內,得知皇上在一樓?”

    “若緒公公是知曉皇上會到此處,那是從何得知?得知後未及時見駕,反佔在雅間內不動,讓皇上在樓下落座,又是何意?”

    花素律垮張臉不動聲色:好哇好哇!你倆都是扣帽子的高手!

    但相對比,緒正說的多少有欲加之罪的意思,江若谷的帽子纔是扣得又重又狠。

    不講其它,只探聽聖上行跡這一件,就算緒正爲親信內臣,也足以讓他死幾個來回!

    花素律看過原文,知道緒正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絲毫不意外緒正知道她的蹤跡。

    但皇上未必願意被臣子監視跟蹤啊!

    “皇上”現下不想做點反應都不行。

    淦!你們倆神仙鬥法!摻和我這個無辜路人進去幹嘛?

    花素律在心裏罵他二人。

    緒正神色未有明顯動搖,只是凝視江若谷兩眼,豐潤的脣抿上一分恭敬地笑,對花素律抱禮。

    花素律連眼眉都沒擡起,隨意地下手,止住他話頭:“朕曉得,緒卿是爲保護朕的安全,若朕猜得不錯,附近有不少東廠的人護駕吧?”

    見花素律主動爲他袒護,緒正笑意更濃兩分,細長的鳳目中染上些許欣喜與得意:“臣幸得皇上信任。”

    花素律此時才擡眼,打算看看江若谷的反應,見對方仍然是張冰塊臉,對她維護緒正的事沒有絲毫表現。

    心中冷哼一聲。

    自穿書後,花素律沒想過抱男主大腿。

    她是君,江若谷是臣,她是反派,他是主角。

    不管如何,他們註定許多事上不會在一個立場上。

    且他後來還是個反臣!

    小說裏緒正雖在女帝倒臺後光速臣服,但女帝在位時他從未有過反意,事事皆以女帝爲先。

    只偶爾有一兩次在花雲舒的女主光環影響下,幫襯過女主。

    這樣對比,眼下緒正要比江若谷可靠得多!

    “江卿之意朕懂。”花素律隨口又給江若谷臺階下,轉頭又對緒正道:“緒卿之意亦懂。你們都是爲朕憂心。”

    花素律覺得自己就像是幼兒園老師,倆小朋友打架,倆都得哄。

    江若谷側首含頜,本是表示禮節,擡眼卻對上緒正挑釁的目光。

    這倆人眸光又較量上,花素律冷眼看着,心裏只想翻白眼。

    空氣裏噼裏啪啦,似火花帶閃電。

    片晌後,倆人不甘示弱地齊向花素律拱手抱禮。

    “皇上,有關睢寧/平安事宜,臣欲/想向您稟報。”倆人詭異默契地異口同聲。

    霎時,針尖對麥芒的緊迫氣氛又在屋內散開。

    花素律很想嘆氣,表示對他們倆幼稚行徑的無語。

    在他二人精緻俊朗的面容上平淡地各瞟一眼,她擡起雙手,動作似投降般,嘴上一點不和善。

    冷氣嗖嗖道:“兩位卿家,此時不談公事。”

    沒事這倆人都要搞出點事來,真討論起公事……

    花素律不怕他倆殺個你死我活,只怕自己收不住場,被殃及露怯。

    話音剛落,雅間的門被輕叩兩下:“緒爺,菜到了。”

    說話的人是之前在宮殿外,爲緒正撐傘的青衣曳撒。

    方纔在門口見到,花素律被他的身高驚訝了好一通,不由得懷疑東廠選人是看身高嗎?不足190不用?

    “皇上。”緒正在一旁輕聲請示花素律。

    花素律輕點下頭。

    緒正含頜點頭,略擡高聲音,對門外說:“進來吧。”

    雅間的雕花柵門打開,上菜來的不是店小二或老闆,而是羽林軍和金吾衛。

    兩名高壯的漢子,雙手捧菜進到裏面。

    放下菜後,又俯首退出。

    花素律瞪眼看瓷盤子上河鮮,與另一盤有果木與藥草香的薰牛肉。

    兩道菜看賣相,雖不比御膳房精緻,但有種家常菜的隨意自然。

    只是這炙河鮮……看起來沒點調料啊……

    緒正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套銀餐具:“皇上,臣爲您試毒吧?”

    注意烤魚的花素律分給他兩分注意力,看眼他手中用木匣裝的銀餐具,道:“不必了,這是在宮外,不講究那些。”

    緒正覺得不妥,鳳目微垂,欲想再勸說。

    花素律看出他的意圖,直起身冷臉道:“地點是朕隨機選定的,若這般還遇到刺客,那朕合該命絕與此。無需多言。”

    緒正雙目微怔一瞬,垂下頭:“是。”

    花素律端正姿態,拿着皇帝的款兒:“今日當是君臣同樂,兩位愛卿不必拘束,一同嚐嚐吧。”

    氣氛像鬥雞的兩人收斂戰意,俯首抱禮應是。

    他倆就算再鬥,花素律也不打算再管,她只想趕緊喫完趕緊溜!

    這地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若不會崩原身人設、威脅自身安全,她恨不得立刻給自己裝上馬達,火速遁走!

    陶土大圓盤上烤魚、烤蟹各三,小指兩節長的河蝦與拇指大的河螺數不清。

    花素律正猶豫從那個下筷的時候,江若谷拿起串在木簽上巴掌長的烤魚,放到白瓷盤上,不失禮節地送到她面前。

    瞧那盤上的魚雖不大,脂肪倒充足,魚皮烤崩開的地方,現下還滋啦啦冒油泡。

    湊近了嗅不到一絲河鮮的土腥,只一股鮮甜氣撲鼻而來,勾得饞蟲大鬧五臟廟。

    “皇上,請您先用。”江若谷聲音無起伏地恭敬道。

    花素律面部亦無表情地點頭,看他將烤魚放在自己面前。

    緒正見此,眉頭微蹙半分,眸色微異,目光在那條魚上與花素律、江若谷三方流轉。

    直到花素律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緒正垂下目光,凝視自己面前洗得潔淨,光可鑑人的白瓷盤。

    江若谷見她用了,也收回目光,自然地開始用餐。

    大抵過了一兩息後,緒正才擡眼。

    他不着痕跡地看一眼皇上,擡手拿起一隻烤蟹,用旁邊竹籃裏的蟹八件,輕巧細緻地將螃蟹拆解開……

    花素律摘下脣上黏的一根細細的魚刺。

    烤魚佐料除了鹽未有添加其他,最大程度的突出魚本身的鮮甜味,加上炭火的炙烤,更填種自然的野性。

    美中不足的是,魚有點小,刺不少,又都是些細軟的小刺,極不好摘抿出。

    也或許是這樣,爲了抿出魚刺,每口魚肉均需細細品嚐,不能急於嚥下,好讓鮮味在口中悠長的停留品味。

    若再有點芝麻、孜然、辣椒粉……

    花素律這個北方土著,回憶前世裏喫燒烤的味道……

    可惜這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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