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小桌上一杯清茶,冒着嫋嫋熱氣。

    花素律不確定燕北生會爲她批命,至於原因……

    她目光走向燕北生下半身,兩條空蕩蕩的褲腿。

    燕北生年少時,便已展現極其過人的天賦。

    如,在先帝懷抱不滿五歲的花素律到白馬觀敬神時,站在一邊指着小公主驚叫:“哇!天煞孤星!”

    因此惹怒先帝,被打斷雙腿。

    換句話說,燕北生這兩條腿是因原身而斷。

    這就是花素律不確定,燕北生是否會爲她批命的原因……

    當然不批也沒關係,她坐這裏喝茶喝到半夜,只要耗到他沒時間爲花雲舒批命就可。

    花素律坐那兒等了會兒,燕北生都如剛進門時一樣,雙手抱印,腰背挺直地坐着。

    這年頭也沒有手機給花素律打發時間,她也不會悟道參禪,坐了久便覺得無聊,於是非常做作地咳嗽兩聲,希望引起燕北生的注意。

    結果兩聲之後又兩聲,這燕北生就和聾了一樣,半點反應。

    花素律耐不住,剛要開口叫他,就聽燕北生哪兒傳來一陣低低的:“呼——呼——”

    花素律霎時無語住,還以爲這廝是要給她個下馬威,合着……她心裏琢磨出座九曲迴廊,結果人家只是睡着了!?

    “道長。”花素律沒好氣地喚他一聲,見沒反應,直接叫大名:“燕北生。”

    還是沒反應……

    花素律忽想起電視劇動畫片裏的場景,於是沒頭腦地偏過頭,非常小聲地說句:“開飯了。”

    只聽那邊立即響亮的嘶溜一聲,含含糊糊地問:“喫啥?”

    花素律轉過頭,微微含笑點頭:“道長好睡啊?”

    燕北生迷糊地看着她眨眨眼,過了好一陣纔回憶起來:“啊,皇上?”

    “是朕。”花素律看他那麼欠揍呢?

    燕北生用胳膊支在木榻上,調整下坐姿,沒睡醒似的懶洋洋道:“貧道身體不便,不能行禮,請皇上見諒。”

    “無妨。”花素律道。

    燕北生笑道:“貧道昨晚夜觀星象到半夜,精神不濟睡着了。有勞皇上等待了。”

    花素律含笑沒說話,心中卻想:要不是這幾天全陰天,老子就信了你的話了!

    這小子張口就是謊,真的是大師嗎?

    想起進門前觀主對她說的話,花素律問:“聽觀主說,道長在等朕?”

    燕北生眯眼笑道:“正是正是。”

    “道長知道朕要找你?”花素律疑問。

    上輩子她對封建迷信、靈異怪談只當是茶餘飯後閒聊的故事,不如何相信。

    “一點小能耐,讓皇上見笑了。”他摸摸腦袋笑道,樣子像一個陽光的大男孩。

    燕北生年紀看起來不是很大,二十四五的樣子。

    但他只是臉年輕,花素律估算了下,他今年應該三十上下。

    燕北生笑說:“皇上想知道些什麼呢?”

    花素律臉沉了沉,這話聽起來好像童話故事裏巫婆和小公主纔會產生的對話……

    “燕道長人稱大仙,會連朕想知道什麼都不清楚嗎?”

    花素律單純是叛逆的想挑釁下神棍,不想,燕北生來了句:“皇上自方圓之外而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貧道還真不知說什麼好!哈哈哈。”

    花素律登時眼睛都圓了,她搬起凳子挪到燕北生近前:“你說什麼?”

    問完後,燕北生卻不說話只笑着看她。

    道士說話都喜歡留點嗎?

    算了,那不如問點直接的。

    花素律問:“朕能活多少年?”

    燕北生仍是笑嘻嘻的模樣:“事在人爲呀,皇上!”

    花素律皺起眉,懷疑道:“人的壽數不是由天定嗎?”

    燕北生忽哈哈大笑:“您還信這個呢!”

    他這一笑,把花素律笑懵了,生出些被人笑話的感覺。

    “人若不保重自身,消耗本元,即便天定百歲也是無用。”燕北生見她不解,解釋道。

    花素律沒想到他這麼……不封建迷信。

    忍不住問了句:“這麼說,命是可改的?”

    若是如此,那她是不是能壽終正寢?

    燕北生卻開始打起太極:“大道千萬,每條道都有它不同的去向。”

    那是死還是不死?

    花素律最不擅長參這些玄機,感覺聽懂了又沒聽懂。

    她想了想:“朕問你一件事。”手往外頭指了指:“那位攝政王,是不是……龍命?”

    燕北生笑道:“大俞如今確有兩條真龍。只是貧道未見攝政王本人,也未見他八字,不好斷言。”

    有兩條真龍?

    她這個已經當上皇帝的必然是其中之一,另一個不是江若谷還能是誰?

    “那我不還是有危險。”花素律歪腦袋低聲嘟囔一句。

    被燕北生聽到耳朵裏,笑吟吟道:“弱龍爲強龍所殺,人之常情。”

    花素律有被這句話刺到,轉頭狠瞪了他一眼,瞄到他大腿下空蕩蕩,心道:這傢伙斷兩條腿也還是管不住嘴。

    有心想反諷回去,卻覺得那樣品行上落了下成,只好緘口不言。

    默了一陣,她幽幽問:“難道朕就放任那條真龍肆意成長?”

    燕北生笑道:“貧道不認爲,放他成長是惡事。”

    花素律翻個白眼。

    對他和天下來講當然不是惡事,畢竟要死的不是你們!

    “不知皇上可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燕北生忽問道。

    花素律斜他一眼:“朕當然知。”

    就因如此,她纔不放心江若谷。

    “那後半句,皇上可知?”

    花素律忽像被施了定身法,愣怔怔半晌才僵硬地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燕北生:“你扯淡!龍分什麼雌雄!”

    “萬物皆分陰陽,龍怎麼就不分?”燕北生意味深長道,說完還對花素律挑下眉。

    花素律騰地站起,椅子都撞翻了。

    外頭聽見聲音問了句,她喊沒事敷衍過去。

    轉頭過去,不顧這個時代什麼禮儀規矩,衝上木榻抓着燕北生肩膀:“你少胡扯!朕不管你有什麼通天之能。管好你的嘴,你福壽綿長,朕也安然。管不好你的嘴……”

    花素律瞥了眼他的斷腿:“想你也知道,朕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燕北生笑看眼前強做狠厲的小姑娘,像只炸毛的小奶貓扯着他的衣領嗷嗚嗷嗚,惹得他愛心大發,哄小孩似的笑眯眯地不住點頭。

    花素律鬆開他,拿起帷帽扣在腦袋上,甩袖離開。

    走到門前忽停住步伐,側頭過去:“今日朕受益良多,中途燕道長身體不適,朕不得不提前離開。您身體不適,近一月就不要面客了。”

    說完她闊步離去。

    後面燕北生坐在木榻上點頭,不錯不粗,雖然現在還是條小龍,但已具氣度威勢,心正身正,來日可爲天下之尊。

    笑了好一陣,他忽臉色一變,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他忘了說,皇上近日有血光之災,要多加小心!

    想了下,他掐指算了一陣,手上寫寫畫畫,得出結果後又滿面輕快,喃喃道:“也罷也罷。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外面花素律正在由小道士指引,往靜室去。

    依照慣例,龍擡頭這日起,皇帝要齋戒三天。這三天,她都會在白馬觀度過。

    而她當然也不會離開,接下來還有重要劇情呢……

    想到劇情,花素律不由得又想起燕北生方纔的話,頭上不禁直冒黑線。

    “和雍她們呢?”花素律偏頭問國安。

    “回皇上,和雍殿下與其他幾位殿下與觀主話事後,到後殿參拜了。”

    上元節的事歷歷在目,花素律不由警覺:“觀主有說什麼?”

    國安楞了下:“您指什麼,和雍殿下嗎?幾位殿下問的姻緣,細說了什麼奴才就不清楚了。”

    花素律細想下,覺得觀主那邊應當沒說什麼。

    原著裏也是一羣人找燕北生問姻緣,待鳳命一言出後,立時炸開鍋的傳開了。

    若是如原著一般,國安必定也聽說了。

    “皇上,需要奴才讓人去打聽一下嗎?”國安湊近低聲問。

    “不必了。”花素律道:“攝政王呢?”

    “王爺剛開始在觀主哪兒坐了會兒,後來出去了,尚未回。”

    帷帽下花素律挑眉。

    這麼說原著裏的批命劇情沒發生……

    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難道說,是因爲她限制住劇情關鍵人物燕北生,所以劇情才改變了?

    花素律竊笑,果然,靠玄學不如靠自己!

    什麼強龍弱龍?什麼一山不容二虎?

    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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