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素律毫無波瀾地搖頭,似這場動亂在她眼中不過兒戲一般。
“朕沒事,你呢?”她低聲對武利盈問道。
武利盈聽見關懷,偏頭對她挑眉一笑,露出白燦燦的小虎牙,俏皮得厲害,像是也沒把這些事放眼裏。
花素律忍住笑,撇了他一眼,剛要罵他沒正形,那邊刺客又襲來:“小心!”
武利盈面色一凜,將手裏的刀塞進花素律手裏留給她防身,攔住又一名刺客襲來的拳腳,反腳將刺客再度踢開。
花素律雙手拿着刀,躲在他身後,首次覺得宮裏這個小流氓高大起來……
武利盈踢起衣襬,掖到腰帶裏,對着刺客擺開架勢:“幾個小雜碎,小爺我長到這個歲數還未逢敵手!來啊?再試試?”
那幾名刺客以爲他吹牛,再此衝上去後,又一次輕而易舉地被踢翻在地。
幾人爬起來,不甘心地想要再襲上去時,一名男子落到他們身後。
不等他們回頭看清來人容貌,就被那人乾淨利落地擰斷脖子。
姜賀不屑地拍拍手,似沾灰了般,睥睨幾名躺倒在地抽搐斷氣的刺客,鄙夷道:“武公子的兄長難道沒教過,對敵人下手要乾脆果敢,不能手下留情嗎?”
武利盈本看着死掉的刺客……
他雖是紈絝,但往日在外頭把人剝光衣裳扔河裏、吊樹上就算過分的了,頂天了是用馬溜人玩。
要人性命,可是從來沒有過。
武利盈雖出生在極具殺伐氣的武將之家,但自幼對生命有種天然的尊重,他認爲任何人或物的存在或到來都有自己的意義,所以再如何玩鬧也不以生死爲樂。
他長這麼大,蟲子都少打死,小時候還因此榮獲外號“武真人”。
現在幾個人當着他的面,活生生被擰斷脖子。
他不如何害怕,只是覺得震驚,疑姜賀怎能如此隨意的下手?
明明有他在,這些刺客構不成任何威脅。
如此隨意殺戮,讓他對姜賀生起厭惡……
再加上正值叛逆期,武利盈最煩別人對他說“你哥、你家”怎麼着。
平日裏花素律說,他全當自己媳婦逗趣,沒怎麼往心裏去過。但姜賀這老王八蛋算個什麼東西?他說算怎麼回事?
登時武利盈火氣就衝上來,瞪着眼望姜賀,頂頭要往前沖和姜賀來個一決雌雄。
剛擡腿還沒邁步,就感覺身後腰帶被人輕輕勾了下。
武利盈停住動作,不動聲色地感受了下,果然又感到腰帶在被人用手指勾着。
在他身後的,只有花素律一個是敢做這樣事的,除了她還能有誰?
武利盈垂眸一瞬……
他估摸花素律動作這樣小,是不想讓姜賀察覺。
雖不知是什麼原因,但他抿了下脣,還是忍耐下脾氣,只默默瞪着姜賀。
姜賀見他未有所動,只用眼睛凝視,以爲他是怕了,面上表情愈加盛氣凌人:“現在的年輕人呀,越來越當不得事了……”
武利盈攥了攥拳,耐住脾氣不再去看姜賀。
轉過身微低頭,憋嘴看花素律,白淨的娃娃臉上寫着幾個大字“我爲你受委屈了!我不開心!快哄我!”。
花素律攥着刀與他對視一眼,沒應他眼中的期盼。
不多時,刺客被捉拿絞殺乾淨,花素律身邊有武利盈,還有姜賀,因此分毫未傷。
這一場對別人來講算是有驚無險,但在花素律眼裏,連驚都沒有。
原著中女帝萬壽節也有遇刺,不過不是在行宮而是在雍都宮城中,頂多是有幾分意外罷了……
這場劇情本質是爲男女主感情推進,花雲舒爲了救江若谷,替他捱了一劍,受了不輕不重的傷。
再往後,女帝下令查刺殺案,東廠找不到賊首,想找人頂罪了事。花雲舒一個小姐妹的父親因曾開罪過東廠,便成了這替罪羊。
花素律如今身在其中,愈想這劇情,愈覺得太過霸總。
真不明白,自己當初怎會看得津津有味?
她凝思琢磨,地點雖然改變,但是事件的發生和時間沒有變化……
大臣與皇親的位置被分開落在大殿兩側,兩人隔得很遠沒有打上交集,但是花雲舒……視線落到下方,花素律看見花雲舒身邊的侍女用帕子爲花雲舒擦着什麼。
鮮紅色不多,但格外顯眼……花素律不禁眉頭微皺。
花素律照常安排人押刺客去審問,要宮人清理現場繼續宴飲,未準任何人離場。
“皇上,臣等沒有安排妥當,您受驚了。”姜賀在下方,一副老大做派對花素律拱手道。
上頭花素律搖搖手:“今日也幸得有卿,朕才無事。”
她說時面上感情波動不大,但聲音輕微顫抖似是真的驚到,好像現如今的淡定,不過是在強做堅強。
下頭武利盈撇了撇嘴,端起杯酒仰頭而盡……
“鎮關王數次護駕有功,當賞。”花素律滿眼信重依賴地看了看姜賀,正色傳旨:“着賞良田前傾、黃金萬兩,並賜……丹書鐵券。”
丹書鐵券四字一出滿場譁然!
江若谷本在飲酒,聽得這話,端起酒杯的動作微微凝滯,面上沒有任何波動。
武利智與緒正聽得此言,神色皆是微驚,卻未有明顯變化,只是看向上方的花素律,猜測她的用意……
大俞開朝以來,只放過兩張丹書鐵券,一位開國重臣,一位四朝元老!
若說姜賀,他在朝中地位自然不低,但和前頭這兩位比起來,未免差得太遠些。
丹書鐵券是何等榮譽?
姜賀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又素來自大,這些時日因花素律故意的放縱更使得他狂妄。
他也不深思自己是否配得上這榮譽,就得意地跪下謝恩。
有人覺得這樣做實在不妥,但又不敢言語,畢竟這一說,便是得罪了皇上又開罪了鎮關王。
皇上在宮裏倒還好,只要不發怒立時砍頭,明面上一時半刻也做不得什麼。但那鎮關王在外頭,其爪牙又多,明裏暗裏,能使絆子的地兒可多了……
花素律趕忙將姜賀叫起,和言道:“朕本想再封給卿點什麼,但卿位及一品已是封無可封。思來想去,卿家不止救了朕兩回,還爲大俞守疆多年,功勞之重,只有這才配得上卿。”
姜賀已然是被捧得有些飄飄然,他敷衍地謝了兩句,坐在那裏昂着頭,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
花素律全當看不到他那惹人討厭的姿態,仍是那個溫和語氣道:“卿得先帝信重,朕也素來倚重卿家,將卿家,當長輩敬重。不論發生什麼,有卿家在,朕總安心許多呀。”
這種有兩分小女兒的話,讓姜賀聽着順意,拱手眯眼道:“能得皇上與先帝信任,是臣的福分。往後無論有何事,只要有臣在,絕不會讓皇上爲難。”
花素律聽了靜默一瞬,表情上看似是感動。
下頭人見了,都心思各異……
柳常德瞄着情形,瞧氣氛已經被皇上烘托到位,他捋了下鬍鬚,決定幫皇上推一把,也當攬個功勞。
他起身抱禮道:“鎮關王曾爲先帝伴讀,隨侍先帝,身份本就與旁人不同。如今又得皇上信任……”
花素律聞言,認同地點了點頭。
不遠處姜賀此時臉上卻顯出幾分不快,道:“不知丞相是想說什麼?”
他曾幾度給柳常德下請帖,可柳常德從沒應邀過,這讓他覺得被駁了面子,對柳常德便生了不喜。
現在聽柳常德說話,自然也不會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