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秉文身子忽而一斜,整個人往大門上撞去,發出沉悶的聲響,踉蹌着險些摔倒。

    見狀,莊斐本能地上前兩步,在看到他穩住自己的身子後,又彆扭地匆匆移開了目光。

    “那很好啊。”湯秉文的聲音帶着一種病態的啞,低沉到仿似不是來自他口中,“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莊斐嗤笑了一聲,也不知是在笑湯秉文,還是在笑自己:“那當然,我就沒交過比你更差勁的男朋友。”

    湯秉文用力抿了抿脣,沒應聲,再度將大門打開準備離開。

    “湯秉文。”莊斐恨鐵不成鋼地從背後叫住了他,“你是啞巴嗎,你不會反駁的嗎。”

    你明明是我交過最好的男朋友,我只怕以後再也不會遇到和你一樣好的人。你不是最懂我的口是心非嗎,那你拆穿我啊,我讓你難堪那麼多回,你都不會想到讓我也體會一下這種滋味嗎。

    千言萬語自腦中閃過,卻沒有一句說得出口。

    湯秉文輕笑了兩聲,有些喫力地倚靠着牆穩着身體,背對着她開口道:“你說的沒錯,我爲什麼要反駁。”

    “我和別人在一起了,你不會難過嗎。”莊斐痛恨自己不爭氣的眼淚,就算湯秉文看不見,哭腔也出賣了她,“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嗎,你無所謂的嗎?”

    沉默,長久的沉默,是她最討厭的沉默。

    “秋秋。”湯秉文再度開口時,莊斐忽然意識到,好久沒有人這麼喚她了,“我真的希望、也高興你能放下過去,開啓新生活。我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的情緒和感受對你來說也不重要了。”

    湯秉文頓了幾秒,語氣分外認真:“我尊重他,所以我不該說。”

    莊斐終於意識到,在這場感情裏她敗得有多徹底。湯秉文太聰明瞭,方方面面的聰明,以至於自己的一切感懷在他的襯托下顯得分外可笑。

    不過沒關係,自己好歹留了退路,甚至要把退路當成新的道路,開啓下一段征程。

    那就如他所願,把他留在原地吧。

    “下週開始你不用來了。”莊斐很高興自己此刻僞裝出的冷靜,“森林我會好好養,但它以後就和你無關了。”

    莊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他的背脊逐漸變得佝僂,頭深深埋下,棘突幾乎要刺穿蒼白的皮膚,肩膀在微微地發抖。

    他沒有說話,只有呼吸忽而變得凝重。推開門向前時,步伐顯得是如此落魄。

    眼前的視線空了幾秒,而後,他回身輕輕將門帶上,連帶着一聲沉悶而沙啞的——

    “再見。”

    直到腳步聲消失在樓道里,莊斐才坐回沙發上。換做往日,她可能會大哭一場,可能會茶飯不思,但此刻,她的心情莫名變得異常平靜。

    這場持續了近兩個月的鬧劇,是時候劃下句點了。不管是糾纏還是自我欺騙,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森林。”莊斐輕輕喚了一聲,可惜沒能把這個專心玩耍的小淘氣喚來,她苦笑了一下,“你以後只有我了哦。”

    還有一句話,就算森林聽不懂,她也不敢說。

    如果她決定了要一直和高景行在一起,那麼森林也必須要離開她。她自然不會像湯秉文一樣,找個冤大頭當甩手掌櫃。但無論她尋得的安置有多好,依然代表着森林要再一次被拋棄。

    別人都說狗很忠誠,並且需要主人的陪伴與愛。那麼貓呢,它要的僅僅是優渥的住所、美味的貓糧嗎,它會不會也很在意同主人的牽絆,它被拋棄後,就算新環境有多好,也會感覺到受傷嗎。

    莊斐沒有答案,也不敢去細想答案。她能做的,只是將拋棄的時間向後延長些、再長些。

    雖然那也代表着,她同森林的感情會隨着時間一併增加。或許到時候,受傷的就不僅僅是森林了。

    第二天下午,莊斐準時趕到了電影院門口,赴昨天那個錯過的約。

    高景行一如往日那般打扮得體,見面後遞給了她一杯奶茶,自然地攬過她的肩同她進門。

    “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莊斐的語氣輕快,“我把事情都解決了,我和他徹底結束了。”

    “哦?”高景行笑了笑。“那我自然要選擇相信你。”

    “你這是什麼語氣呀。”莊斐不高興地衝他撅起嘴,“我又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

    話畢,莊斐忽然意識到,她原來也能自然地向別的男人撒嬌。

    高景行似是也意外她的反應,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眼裏帶着溫柔的笑意:“好啦,咱們以後不提別人了。”

    “嗯,不提了。”莊斐自我暗示般跟着重複道。

    電影很好看,至少莊斐看得很開心,結束後還興致勃勃地同高景行討論着劇情。兩人的想法達成了空前的一致,莊斐難得尋到了知音,高興得快要蹦起來。

    “你真可愛。”高景行沒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

    “那你是不是可愛可愛我了?”莊斐乖順地任他捏,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

    “愛得不得了。”高景行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

    晚餐定在一家高檔的法式餐廳,昏黃的燈光下,女聲在用纏/綿繾/綣的法語悠悠唸白。白淨的瓷盤之中,小巧的餐點看上去分外可口,自然也分外昂貴。

    莊斐許久沒來這種餐廳享受了,都快忘了得體的用餐禮儀,不免顯得有些笨拙。

    可高景行完全不介意,耐心指點着她,又在她覺得窘迫時,輕輕同她碰了杯:“cheers”

    莊斐抿了一口紅酒,往日自認爲酒量不錯的她,此刻竟然感覺有些醉了。

    “我好喜歡你啊。”莊斐醉眼朦朧地望着他,含混不清地重複道,“好喜歡好喜歡你。”

    “球球。”高景行頗爲無奈地從她手裏奪過酒杯,“怪我不知道你的酒量,要不還是別喝了。”

    “那我告訴你我的酒量!”莊斐一下子起了勁,興致勃勃道,“我曾經一晚喝了五杯馬天尼,然後一點事兒也沒有,真的。”

    走出酒吧時確實沒有事,頂多腳步有些混亂,回家路上就已經開始在車上昏睡。等到朋友將她護送回家,門一開,她便一頭栽倒在湯秉文懷裏。

    睡了不過一刻鐘,莊斐掙扎着醒來往衛生間尋,恍惚間以爲自己還在酒吧,半天找不到位置,將前來攙扶的湯秉文吐了一身。

    湯秉文一言不發,默默幫她漱了口,喂她喝了提前煮好的解酒湯,而後將她安頓到牀上,自己回客廳開始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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