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顧客的要求愛答不理,態度極其惡劣。”

    “諮詢的明明是a套餐,結果推薦了非常不實惠的b套餐。”

    “應答不夠及時,臉色很差。”

    三條投訴是在同一時間段發出的,前後不超過五分鐘,由於是在閉店後才投訴,因此經理沒能和對方及時溝通解決。

    “我覺得我的態度,沒有那麼差啊……”莊斐眉頭緊鎖,費勁回憶着昨日遇到的每一個客人,“那個套餐的我倒是記得,他問的確實就是b套餐。”

    面對她的辯解,經理臉上的不悅並未減輕幾分,他指了指座機:“這樣吧,你先別去前臺,挨個和他們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解決。”

    畢竟顧客是上帝,在規則的高壓之下,對方再怎麼無理取鬧,身爲服務人員也得盡力去安撫。

    莊斐懷着惴惴不安的心,首先打通了那則關於推薦套餐出錯的留言。誰料對方接起電話的語氣明明很不錯,卻在聽到快餐店的名字後,不由分說掛斷了電話。

    漫長的忙音在聽筒內響起,莊斐不死心,再度撥去了電話。第二次,對方尚未接起便直接掛斷,等到第三次,對方直接高聲威脅道,再打電話他就去總部投訴了。

    這招的威懾力十足,莊斐停下了回撥的手,轉而打給了那個控訴自己態度不好的。

    在快餐店工作的這半個月以來,可謂是莊斐活了二十多年的耐心巔峯。她從未想到自己的脾氣還能那麼好,無論對上多胡攪蠻纏的顧客,她都能一臉微笑,柔聲細語地與其溝通。

    更何況,昨天似乎也沒遇到什麼特別離譜的客戶。只有一個看錯優惠券使用時間的,她全程都在耐心解釋,後來經理也主動出馬送了一份小食聊表歉意,對方看上去對解決方案還算滿意。

    就算對方回去還是投訴了,那另一條投訴又是怎麼回事?

    這通電話撥了很久,久到莊斐打算放棄時,另一頭才遲遲接起。

    然而流程與上一位顧客無異,在聽清來電緣由後,對方表示他就是要投訴,打電話給他也絕不會撤銷。

    對於第三位顧客,莊斐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果不其然,這通電話過去,也不過是捱了第三頓罵而已。

    趁着前臺還算清閒的時候,經理回到了員工室,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心裏便瞬間明白了幾分。

    “你來的第一天,我就和你講過了。面對客戶的需求,無論有多無理,咱們不要生硬地直接拒絕,要委婉地去解釋、去溝通……”

    “但是經理,他們連溝通的機會都不給我。我無論怎麼回想,都不記得昨天到底哪句話說得不對,什麼時候態度不好了。”莊斐痛恨自己一委屈便盈滿淚的眼睛,這讓她看着像在試圖以眼淚博取同情。

    經理嘆了口氣:“那顧客就是覺得你態度不好,能怎麼辦呢?這樣吧,我先把你調去配餐行嗎,一下子接到三條投訴也算比較嚴重的事,工資肯定是要扣的。公司制度,理解一下。”

    公司理解顧客,她理解公司,那誰來理解她呢?

    莊斐吸了吸鼻子,點頭算是認下處罰,但現在這副模樣,自然也不適合繼續工作:“經理,我想請一天假。”

    離開快餐店時,正逢上班的早高峯。莊斐逆着人潮往家趕,幸而帽檐拉得夠低,行人腳步匆匆,沒人留意到她那雙淚眼。

    委屈在心底不斷膨脹,讓她憋到喉口發緊,她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自己如此認真對待工作,卻得到了這樣的回報。

    回來得太早,莊斐一時竟不知該幹些什麼。她站在陽臺邊,眺望着馬路上的車來車往,突然有些彷徨。

    森林這會兒也在陽臺上曬太陽,攤着肚皮在打滾,棕黃色的皮毛被曬成了金黃色,看着一派愜意。

    “你真快樂。”莊斐望向它扁了扁嘴,她也想做一隻貓,不必爲那些瑣事煩憂。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森林一個翻身四腳着地,好奇地打量着她,懶散地搖了搖尾巴。

    “你想不想當人,我們靈魂互換一下吧?”莊斐衝它勾了勾手指。

    森林長長地“喵”了一聲,像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可惜人生不像玄幻小說,她的靈魂依然好端端地待在軀殼內,用工資換來了這一天的休憩後,還得繼續爲明日的工作犯愁。

    “秋秋,你今天下班好早啊。”

    陪着森林玩得太入迷,莊斐都沒有意識到湯秉文回到了家。聲音從近在咫尺的背後傳來時,她嚇了一跳,而森林也被她驚訝的動作一嚇,飛速躥回了客廳。

    “我今天沒去上班。”莊斐苦笑着道。

    湯秉文一怔,上前攬過她的肩:“是不是太累了?休息一天也挺好的。”

    “是很累,但是……更多的是心累。”莊斐猶豫了一下,將今早遇到的事盡數告訴了湯秉文。

    傾聽時的湯秉文,雙眼總會深沉地注視着她,雖然之中很少搭話應聲,但眉目卻會隨着她的情緒而一同變化。

    挺稀奇的,再糟心的事兒,對上湯秉文講過一轉後,好像就已經被化解了一半。

    “我之前在餐廳打工時,也遇過無理投訴的顧客。抱歉我無法給出實用的建議,因爲我自己也只知道默默忍下去。”湯秉文嘆了口氣,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肩頭,“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應該和我當初一樣,感到既憤怒又委屈,覺得特別不公平。”

    “對啊,我真的不理解。憑什麼說顧客是上帝,上帝纔不會這麼對祂的子民呢!”莊斐氣到開始咬文嚼字起來。

    “你說得對。像那種無理取鬧的顧客,根本不配享受上帝一樣的待遇。”湯秉文無比贊同地一頷首,“不過,你是我的上帝。所以,如果你有什麼委屈,有什麼不開心的,就統統告訴我,或者把我當成那些人,罵一頓也沒關係。”

    莊斐生生被他一本正經的建議給逗笑了,搖搖頭:“不要。”

    “爲什麼?”

    莊斐回身同他面對面站着,仰頭望向他,看他的瞳孔在陽光的照射下,澄澈得宛若玻璃:“因爲神愛子民,而子民也愛他的神,他們從來不是單方面的關係。”

    爲了安撫她的情緒,湯秉文特地下午也請了半天假——雖然他給出的理由,是自己工作也很累,想休息半天。

    一開始,湯秉文興致勃勃地翻找着各個遊樂場、公園、遊藝廳之類娛樂的場所,想着帶她去放鬆一下,結果統統被莊斐給否決了。

    在這難得的半天假期內,她只想和湯秉文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不願去面對人潮,哪怕什麼都不做,也是一種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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