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向獨立的湯秉文來說,骨折的日子實在是不好受,就算傷的是左臂,生活也有衆多不便。

    工作方面倒還好,一隻手也能操縱電腦。雖然速度慢了不止一半,但他是老闆,誰敢管他的效率——

    也不是,湯秉文沒有絲毫做領導的感覺,倒不如說領導由幾個人,變成了數千萬個玩家。遊戲出一點小問題,就要被罵到狗血淋頭。

    當然,恨的時候是真的恨,氪金時也是真的愛。總的來說,湯秉文還是非常敬重以及喜愛這羣領導們的。

    外面有數不清的領導,家裏也有一點五個——

    他和森林的家庭地位,上下呈現着不規律的變動。

    大部分時刻,他都儘可能地寵着森林,只是這小傢伙總是蹬鼻子上臉,闖關遊戲般一次次挑戰他的底線。湯秉文的忍耐底線向來很低,但莊斐不是,尤其湯秉文現在大小算是個病人,偶爾森林玩過火了,沒待湯秉文開口,莊斐便會一胳膊給它撈走。

    莊斐沒開玩笑,她確實想讓森林給她在婚禮上送戒指。所以這段時間,她每天高強度看訓貓視頻,並且低強度在森林身上試驗——

    就算在公司什麼都不幹,光是上班這件事就已經很累了。下班後,哪還有精力折騰。

    但試驗來試驗去,也就貓條最有效。因此,森林非常喜歡參加莊斐的特訓,原來一週一根的貓條,變成了每天一根,好不快哉。

    而想到婚禮當天,身着華美婚紗的莊斐手裏拿着貓條晃悠,嘴裏不斷念叨“森林是個乖囡囡”,湯秉文感覺很是精彩。

    爲了體諒他的傷,在兩人恢復同居後,莊斐當機立斷表示要攬下家裏所有家務。

    兩人都不希望溫馨的小屋裏有第三人的存在,因此請阿姨的打算被共同否決了。湯秉文猶豫了一下,難得沒有拒絕莊斐的毛遂自薦,畢竟自個兒實在是做不了——

    而最終結果顯示,沒有他做不到,只有他想不到。就算是一隻手,他也是家中的家務小能手。

    燒飯這種難以速成的事,還是麻煩外賣代勞,兩人和一家餐廳商量着,每天定時送不重樣的餐。

    至於用全自動洗衣機洗衣服能有多難呢,也就是衣服互相染色,洗出破洞,不能水洗的下了水。

    湯秉文問她從沒有看過衣服的水洗標嗎,莊斐理直氣壯地表示,她之前所有衣服都是打包給乾洗店,又不用自己洗。

    這是個好主意,畢竟他倆現在不缺錢。但是夏季衣物換得勤,乾洗店一來一回浪費時間,莊斐滿衣帽間的衣服經得起折騰,湯秉文就那幾條t恤換着穿,又沒必要爲此添置新衣。

    想來想去,湯秉文在腦中覆盤了一下洗衣服的全部流程,覺得一隻手也可以搞定。

    家裏有掃拖一體機器人,掃地總不用人煩了吧?

    結果就是家裏的地越掃越髒,一問,原來莊斐從沒換過塵盒和抹布。

    湯秉文疑惑自己之前分手後不是教過她嗎,答曰那時候家裏很乾淨,不用換也可以。

    湯秉文和森林很受傷,看來髒的是他們。

    當倒出滿塵盒的貓毛後,湯秉文開心地悟了,看來這個家裏,髒的只有一個。

    而那隻小髒毛球,還在不知羞地到處撲騰,貓毛仙女散花般四處飛舞。

    至於整理收納啊、換牀單被套啊等等小事,莊斐總有一千零一種方法讓他無奈。

    莊斐自己也不明白,她腦子也不算笨,大學是自己正兒八經考進去的。就是動手能力着實堪憂,沒有半點做家務的天分。

    直到有次莊斐給花瓶換水,卻失手打翻花瓶後,湯秉文無奈且堅決地終止了她的大計。

    他一邊驅趕過來舔水的森林,一邊抹地板收拾碎玻璃,一邊安慰無語凝噎的莊斐。

    “上帝給你關上了做家務的大門,就必定會把我從窗戶空投進來。”湯秉文拿着備用花瓶經過,順便遞給她一支修剪好枝葉的百合。

    其實熟練以後,一隻手做家務也沒有那麼難。

    湯秉文覺得,等以後恢復了,他可以一隻手做家務,一隻手工作、逗森林,未來還能養崽。他非常感謝莊斐開發出了他的無限可能,有此賢妻,夫復何求。

    放棄做家務後,莊斐決定徹底在事業上發掘自己的可能性。最近公司有個晉升計劃,她毫不猶豫地報名了。

    其實在她那個關係戶部門,熬得時間久一點,也能慢慢把上面的關係戶領導替代。總之,正常錄取的有正常晉升的路子,關係戶們也有關係戶的路子,公司專門開闢了閒人一條龍,從基層到領導,位置應有盡有。

    但莊斐不甘心,她決定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在全員閒人的辦公室裏,做一個上進的人是何等艱難。

    而當她看到考覈標準,發現自己達標率爲零後,突然熱血上涌,試圖來一番絕地翻盤的戲碼。

    湯秉文對她的專業不太瞭解,但共通的職場經驗還算豐富。於是,他被特聘成爲莊斐的晉升輔導老師。

    就在這麼一個普通的晚上,湯秉文答應她做完家務就幫她輔導。莊斐點點頭,說自己先在手機上學習。

    看她學習的專注模樣,湯秉文很是欣慰,多麼好學的學生啊。

    等到他拾掇完一切,連森林都安頓好後,回到沙發旁近距離一看,手機上赫然是《啓境》的遊戲畫面。

    “活動開始了嘛,不參加就拿不到獎勵了,這個小裙子好漂亮哦。”莊斐振振有詞道。

    《啓境》開發者之一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想着有沒有什麼類似於未成年防沉迷的設置,能精準打擊一下這位重度玩家。

    很好,他又給自己明天本就繁重的工作增添了一項。

    莊斐參加的正是“立秋活動”,活動的規模格外盛大,讓玩家們紛紛期待是不是每個節氣都有活動。

    運營和客服只能不辭勞苦地一遍遍回覆玩家,表示只有立秋纔有活動,問爲什麼選擇了立秋,答曰打工人哪知道老闆在想什麼。

    而老闆在想,他當初就不該開這個活動。

    當莊斐美滋滋地做完今天的任務,晚間輔導終於開始了,剛被安頓好的森林也再次活躍起來。

    一邊被貓擼一邊授課,屬實是個很新奇的體驗。

    當然,折了一隻胳膊後,還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這件事,讓他深深感受到了莊斐險惡和無情。

    引/誘他、折磨他、放置他,何其卑鄙!

    湯秉文“怒上心頭”,把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莊斐一把撂倒在柔軟的枕頭上,然後他發現,他沒法像那些健身達人一樣,一隻手做俯臥撐。

    側着也不行,他受傷的胳膊壓不得,而換另一隻胳膊被壓着,莊斐一個打滾便逃之夭夭。

    罪魁禍首莊斐大肆嘲笑他,他感覺自己悽悽慘慘慼戚,就是那地裏黃的小白菜。

    “你說,人不受傷也能打石膏嗎?”那雙撲閃閃的眼睛裏,又在孕育些壞主意。

    湯秉文“咬牙切齒”道:“可以。”

    可以,確實可以。

    半年後的某天,湯秉文的手臂一早恢復,而莊斐從開陶藝店的朋友那裏捎來了一桶石膏。

    她的動手能力從未如此強過,成品很是不錯,和醫院打的石膏相比,上面還多了幾副頗有森林創作風格的圖案。

    看樣子,她把對森林的愛都融入其中了。

    湯秉文特地請了一天假陪她玩,等到晚上,果不其然莊斐開始故技重施。

    一切都像是再度上演,得手的莊斐美滋滋地又想溜,結果被湯秉文一把按倒。

    她不服氣地瞪着眼,目光移向他那打了石膏的手臂,想看他能搞出什麼花樣。

    結果是——

    沒有什麼特別的花樣,和沒受傷時相比,也就是少了一隻胳膊嘛。

    話說單手俯臥撐的吉尼斯世界紀錄是多少,莊斐非常想給他報名。

    等到莊斐舉起求降的白旗時,湯秉文自豪地從牀頭櫃裏翻出了一□□身卡:“只要九九八,買一年送半年哦。”

    考慮了一下讓健身房倒閉的可能性後,莊斐決定另闢蹊徑。

    她翻出了沒用完的半桶石膏,笑眯眯道:“我之前聽說,有厲害的人可以不用手俯臥撐,不知道你們健身房有沒有教練能教你這個呢。”

    身可以健,但耙耳朵是改不了了,湯秉文只能絕望地被廢了另一隻胳膊。

    而四肢健全的森林優雅地在他面前走過,短暫停留後,縱身躍上了他的胳膊。

    主人真是愛我,給我準備了兩個貓抓板呢。森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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