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追着林翠蘭,出了四季美。

    林翠蘭過了人行天橋,已經到了馬路對面,不自覺放慢了步子。

    紀舒從週日熙熙攘攘的人羣裏,一眼看到師傅消瘦的背影,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天橋,衝下去,就拉住了師傅。

    大志也追出來,卻光顧着在馬路這邊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結果根本沒見到紀舒的影子。

    “你媽的鬧眼子呢!這師傅徒弟都是消遣我玩呢?”

    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大志也就不找了,想起附近有幾家遊戲廳,也就往那邊走去。

    “師傅!”

    林翠蘭回頭見是紀舒,忙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紀舒。”

    “沒事的,師傅,你的包沒拿,我給你送過來。”

    紀舒把小皮包遞過去,林翠蘭接了,紅着眼眶,“紀舒,師傅請你喫綠豆冰棍好不好?”

    紀舒點點頭。

    買了兩根冰棍,紀舒吃了一根。10月武市居然還有點熱,曬着太陽喫,確實也不覺得冷。

    林翠蘭不拆開袋子,把冰棍放在自己眼睛周圍冷敷了一下,感覺好多了,才慢慢開口把事情的原委講了。

    原來林翠蘭在四季美后巷的廁所門口,竟然遇到了之前的婆婆和小姑子一家人。

    他們逮着林翠蘭就是一陣罵,在廁所附近鬧了半天,還衝過來抓她的頭髮衣服。

    服務員和其他人勸了好久才讓林翠蘭脫身,她這才急匆匆跑掉。

    “真對不起,紀舒,本來想幫你辦事,卻鬧成這樣。”

    “那無所謂,大志這傢伙,我看也跑不掉,隨時再約他。可是師傅,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對你?我知道你愛人……”

    林翠蘭慢慢說,“我愛人和兒子之前去江裏游泳,就再沒回來。你知道我愛人也是國棉二廠的職工嗎?”

    “嗯,聽說過。”

    “我現在住的福利房,就是當初廠裏分配給我們一家三口的。現在是破舊了,可是當初也是搶破了頭。我們結婚幾年後,終於分到了福利房。沒想到,他們走了。我婆婆叫我把福利房讓給我小姑子一家人住,我不願意,就結仇了。”

    “這怎麼行?他們也欺人太甚了吧!”

    “我婆婆一家人原本也是廠裏的職工。小姑子後來結了婚,就要我搬去單身宿舍,把這個福利房讓給他們夫妻兩個住。說我死了丈夫和兒子,憑什麼住他們家的福利房?”

    “這是廠裏分給你們夫妻的啊,又不是你愛人單獨的房子!”紀舒義憤填膺。

    “道理是這樣,可是他們人多啊。他們說我現在和他們家已經沒關係了,說要找廠裏領導,把房子騰出來。”

    “那領導也不可能答應啊。”

    “他們已經鬧了幾回了。領導之前不鬆口,也是體桖我一個寡婦。可是往後呢?聽說新的領導要上任了,和他們家是親戚,唉……”

    林翠蘭這個年紀,如果要住集體宿舍,未免太可憐。

    她一個人勢單力薄,以後搞不好真的會失去現在住的福利房。

    而往後呢?

    等師傅老了,她住的這套福利房要到2016年才拆遷,根本趕不上樓市大紅利。而且那時候拆遷補償也不高,在附近都買不到房子。

    紀舒心裏一想,“師傅,我再告訴你一個祕密。”

    林翠蘭瞪大眼睛,“嗯?”

    “其實我還有一條小道消息,就是這一次的共有產權房,幾年後就能轉爲商品房,到時候價格能翻好幾倍,所以我才急着買。要不,師傅你也想辦法買一套?”

    林翠蘭呆住了,紀舒又說:“消息是哪裏來的,我不能說,不過保準保真。師傅,你一直幫我,這次,我也想幫你。”

    ……

    秦菲看着莫曠楓,“正是莫老爺子,找了我爸爸,非要我趁着假期,回一趟武市,來和你相親。”

    張超笑了,“哪有這樣的,女孩子主動約相親。”

    “這不是莫老爺子說不動他兒子嗎?”

    秦菲撩一撩超級蓬鬆的大波浪捲髮,風情萬種,“你爸爸告訴我爸爸,你根本不去見那些介紹人介紹的女孩,說我是你的高中同學,也許你會見。”

    張超:“你爸爸也真是的,難道不知道,你是我們的哥們兒嗎?哪有和哥們兒處對象的?”

    秦菲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又撩了一下頭髮,“張超,你能猜到我是來相親的,爲什麼?”

    “爲什麼?我和莫莫去我老家散心,其實就是爲了躲開他爸爸的轟炸啊。莫老爺子要來武市出差,準備親自監督相親工作的進展並做出批示,所以我們就溜了。”

    張超吃了一個湯包,快速說:“那你突然出現了,我就猜到了唄。你們兩家關係本來就熟悉,這不很順理成章嘛。”

    秦菲笑笑,“嗯。順理成章。不過剛剛那個女孩子,是怎麼回事?”

    張超可激動壞了,總算找到人主動問八卦了!

    他忙把在王家灣的見聞大概講了,那叫一個繪聲繪色,一人分飾多角,聽得秦菲一會兒嘖嘖稱奇,一會兒咯咯笑。

    莫曠楓只管喫東西,任由他們兩個聊得火熱。他身上現在都散發着一股湯包味兒,讓他有點難受,有點在意。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這位紀舒妹妹退了婚,就回了武市。沒想到哇!這一次她相親,又被我們遇到了。剛剛他們講話,我聽了個大概。”

    “剛剛那個男的,臉上一顆大痣,我覺得配不上這位美麗的紀舒妹妹啊。”

    秦菲說着,眼神瞟到莫曠楓臉上,又快速轉回來。

    “我也覺得。不過上次退婚,我們可以看出來,紀舒妹妹很看中男方的條件,尤其是房子。我剛剛偶然聽到,那個臉上大痣的男同志,好像馬上能分到福利房,紀舒妹妹說她很中意那個房子呢。”

    張超把聽到的零碎稍稍拼湊,紀舒嫌貧愛富的人設更穩了。

    紀舒:我可謝謝您哪!

    莫曠楓突然說:“身上一股子湯包味,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家了。”

    秦菲撇嘴,“怎麼,聽到美麗的女郎要爲了錢嫁給醜男,心裏不舒服了?”

    語氣是打趣的語氣,內容卻很尖刻。

    莫曠楓搖搖頭,“單純想回去換件衣服。我現在對相親、談戀愛這些事情沒興趣,不管對方是誰,答案都是一樣。”

    他眼神直直地看着秦菲。

    ……

    回了家,莫曠楓把風衣脫下來,掛在門口的掛衣架上。

    還是很在意。

    很在意這件衣服。

    手帕也是,衣服也是,說好了要還,要賠,卻連聯繫方式都沒有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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