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秦淮河畔經過夜裏的露重,清晨之時,溼氣很大,帶着涼風。

    然而此時,兩岸已經擠滿了人。

    這些,都是各地的學子,他們生怕搶不到位置了,所以提前趕到。

    一些閒雜人等,也想着過來湊湊熱鬧,導致這裏人頭攢動,人擠人。

    國子監的監生們,也都來了。

    由徐邈帶頭,走在最前面,也擠進了最前面。

    他看向身後那兩百多位師弟,淡淡笑道:“諸位師弟,我們就靜待他道心崩潰,再上去拒絕他吧。”

    “好。”師弟們紛紛激動。

    他們在這裏,已經看到許多老熟人了,這一次,國子監可算要再次揚名天下了。

    之前被鬥敗的那五位大儒,也帶着各自的學生,站在兩岸觀看,因爲其大儒的身份,所以學子們也都很尊敬,讓了很寬的位置。

    翰林院中,餘學夔也帶着翰林院的大儒們來了,其中便有陳循。

    小紅裙也來了,身後跟着兩個鐵憨憨,以及那個沈家掌櫃,正在給朱辰吶喊助威。

    徐老也終於來了,他腳步蹣跚,走向了秦淮河畔的小亭子。

    在小亭中坐定,徐旭微微閉上眼睛,等待朱辰。

    耳畔,傳來的盡是學子們的恭拜之聲。

    “拜見徐老。”

    “拜見徐老。”

    一時間,秦淮河畔兩岸,拜倒的學子就有一大半,吶喊之聲不絕於耳。

    他們對徐老,充滿了恭敬。

    這就是徐老的名聲啊。

    而至於朱辰,則和老爺子一起走進人羣。

    紀綱在前面賣力的擠着,爲爺倆騰出路來。

    待紀綱擠得滿頭大汗,爺倆終於擠到了最前面。

    看向河畔小亭中央的那個白髮老頭子,朱棣拍了拍朱辰的肩膀:“臭小子,好好辨,你要能辨贏他,那就真給我長臉了。”

    朱棣覺得希望渺茫,但也是對孫子的一種鼓勵。

    朱辰咧嘴一笑:“好,老爺子你等着吧。”

    話罷,朱辰快步朝着那小亭走去。

    今天,註定是應天府的盛宴。

    朱辰朝着那小亭子快步走去。

    兩岸,迅速傳來聲音。

    “大家快看,是那位秀才出現了。”

    “聽說他是這次院試的案首,可爲何非要想不開呢。”

    “能被徐老教育一頓,那也是很好的了,我們還沒這機遇呢。”

    伴隨着朱辰的出現,現場的氣氛,高漲到了極致。

    兩岸的學子們,沸騰了起來,他們都在期待着徐老的辨法!

    待朱辰走到小亭中,望着那位頭髮花白的老者,拱手道:“徐老,學生來了。”

    在泰斗面前,朱辰不敢誇大。

    徐老今天穿着一身素色儒袍,戴着儒帽,慈祥的笑:“來了就好,坐下吧。”

    朱辰頷首,在他對面坐下。

    徐老擡起頭來,望着朱辰,笑呵呵道:“小兄弟,今天的辯題就由你來出吧。”

    朱辰想了想:“今天的辯題,就是沒有題。”

    徐老微微詫異:“你想自由發揮麼?”

    朱辰笑道:“可以嗎?”

    徐老頷首:“自是可以的。”

    自由發揮,比起有辯題更難,對朱辰來說,其實是不利的。

    朱辰深吸了一口氣,望着兩岸上無數的人,鄭重道:“徐老,犯了錯要不要改?”

    徐老頷首:“先賢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朱辰大笑,近乎吼出聲:“那大明朝爲什麼一錯再錯?”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兩岸無數士子,頓時面色劇變。

    這裏是應天府,這裏是京師,可這位秀才,竟然在這種地方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這是找死麼?

    國子監的監生們,紛紛臉色一沉。

    徐邈鄭重道:“有血性!等他被鬥敗後,我們上前,應該拒絕得再狠點。”

    他的話,獲得了師弟們的一致贊同。

    老爺子面色一沉。

    紀綱心頭一震,兩個鐵憨憨嚇傻了,餘學夔駭然不已。

    小紅裙顯得有些着急。

    那五位趕來的大儒,也露出一臉思索之色。

    誰都知道這句話的嚴重性,唯有解縉滿臉欣賞:“說得好,大明朝爲何要一錯再錯!”

    不愧是他解縉的學生,有血性!

    不愧是大明朝的皇太孫!

    解縉期待起太孫的表演了。

    徐旭也被這話說愣了,不過他畢竟是理學泰斗,並未有多大動搖:“大明錯在哪了?”

    朱辰斬釘截鐵,語氣堅定:“商稅爲何不改?”

    徐旭不假思索:“太祖爺創立明朝,便設下稅法,如何更改?太祖之法豈能改?”

    “那你們還口口聲聲爲天下百姓着想,理學泰斗,就是這般爲百姓着想的嗎?”朱辰沉聲道。

    這羣腐儒,什麼都好,就是固步自封,一切按照規矩辦事,實在讓人討厭!

    也正因爲這,才導致大明朝的毒瘤遲遲除不掉。

    朱辰繼續道:“你們明知更改商稅,就能使農稅降低,天下大興,可你們卻不能爲百姓違抗祖宗之命,你們這叫什麼爲百姓着想?”

    “因爲你們重視名節,你們怕違背之後,身敗名裂!所以無人敢開這道先河,只能讓百姓繼續承受這種痛苦。”

    “你們算什麼狗屁大儒?百姓們尊敬讀書人,處處優待,可你們成爲大儒後,又爲他們做了什麼?”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理學嗎?”

    話音落下,徐旭又一次愣住了。

    他並未動怒,到了他這個年紀,再動怒已是極少了。

    而是開始仔細思考朱辰的話。

    徐旭的學問很深,他不會不明白,重農抑商給大明朝帶來了什麼。

    甚至,這個弊病,他比朱辰更加清晰!

    徐旭嘆息道:“我的確清楚,可祖宗之法能改嗎?”

    朱辰笑道:“爲何不能改,理不外乎人心,萬事由心,知行合一,心學講,既然知道就要去做。”

    “否則,你與那些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腐儒有何區別?”

    徐旭的內心,並未被動搖。

    他的臉上,仍舊祥和:“知行合一,這個觀點不錯,但朱子有訓曰:三綱五常,不可悖亂耶?”

    “君君臣臣,臣豈能犯君?”

    “父子父子,有父纔有子,子豈敢不聽從父耶?”

    “師者,達也,師若錯,弟子能當衆駁斥嗎?”

    “同理,祖宗之法不可變,變則生未知之亂。”

    “三綱五常,存天理滅人慾,若萬事由心,豈不亂了規矩?”

    徐旭喃喃的念着,一字一句,句句不停。

    花白的老頭微微閉着眼睛,端坐在小亭中,脊背有些彎曲,若非他還振振有詞,光這幅模樣便像是睡着了。

    兩岸,沿江,那些學子們頓時渾身一振,聽得如癡如醉。

    有的,連忙拿出紙筆,手腳匆忙的記錄着,彷彿生怕錯過了一句。

    大儒講課,何其難得?

    而這位徐老,可是比大儒更強的理學泰斗,是應天巨擘!

    若能理解其中隻言片語,對科舉何其有益也?

    金口玉言,莫過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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