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姓們被感動得稀里嘩啦的時候,杭洲知府門外,一匹高頭大馬上,下來了一位身穿棉麻素服的老爺子。

    他老而強健,不失年輕時的風采。

    走起路來,行走如風,氣勢十足。

    “臭小子,臭小子,你在哪呢?”一進府,老爺子便大喊兩聲。

    翠花和秋香見到老爺子來了,頓時神情劇變,連忙上前,朝着老爺子拱手。

    杭洲一事,可算是徹底鬧大了。

    老爺子都來了,這代表老爺子極有可能要血洗杭洲了。

    兩個鐵憨憨不是傻子,聞到了這種危險的信號。

    “你們東家在哪?”朱棣問道。

    兩個鐵憨憨忙讓開身子,只見那大院子裏,正有一個少年綁着一身的白布,躺在躺椅上,曬着太陽呢。

    而在他的身邊,還有着一個紅裙女子,似乎正在悉心照料。

    此刻,紅裙女子感受到老爺子的目光,便站起身來,要給老爺子行禮。

    可當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小紅裙嬌軀一顫,彷彿靈魂深處受到了震懾。

    那是一雙怎樣氣吞山河的眼神?

    這雙眼神,一樣的傲睨天下,和朱辰的眼神如出一轍。

    只是朱辰的氣質在他面前還要遜色一籌。

    小紅裙走遍大江南北,看過無數英雄豪傑,可在看見老爺子的第一眼,她便知道這位絕非普通之輩。

    “見過老爺子。”小紅裙屈膝一禮,很有禮貌。

    朱棣皺了皺眉,又呵呵一笑:“小姑娘,我家這臭小子沒什麼好的,你和他不合適,以你們沈家的家財,能找到的比他好得多。”

    朱棣沒想到,這次她竟然跟來杭洲了。

    小紅裙心中一顫,莫名有些慌亂,老爺子不喜歡她?

    她剛要開口,朱棣擺了擺手笑道:“行了,出去吧,我和這臭小子有話說。”

    他的話,不容置疑。

    鬼使神差的,小紅裙失魂落魄,便主動邁步朝着外面走去。

    待那一襲紅裙走沒影了,朱棣突然暴喝一聲:“給我滾過來。”

    這一聲,不僅把兩個鐵憨憨嚇個半死,也把睡着的朱辰給驚醒了。

    老爺子怎麼來了?

    朱辰迷迷糊糊,有些詫異,這可是杭洲啊,老爺子不是在應天麼?

    兩個鐵憨憨乖乖的走了過去,跪在了老爺子面前,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這次,他們知道,他們犯下滔天大錯了。

    “我怎麼跟你們說的?”

    朱棣叉腰,陰沉道:“我跟你哥倆說過吧?不要讓她靠近,她的家世和我家小子能一樣嗎?”

    “他們倆在一起,會有什麼結果?”

    兩個鐵憨憨忙將腦袋低得更下,不敢擡頭。

    “哪怕她是個農家女,我老頭子也認了,商賈之家能行嗎?”朱棣冷笑一聲。

    “問問你們自己的良心,告訴我,能不能行?”

    兩個鐵憨憨忙道:“不能行。”

    “這事回去再和你們算賬。”朱棣轉身,又看向了躺椅上的朱辰。

    朱辰忙閉上眼睛,故作裝睡。

    老爺子望着一身都纏滿白布的朱辰,眼眶都微微發紅了,喃喃道:“你們東家沒事吧?”

    翠花忙搖頭:“沒事,就是皮外傷。”

    “是啊。”秋香點頭。

    老爺子冷笑一聲:“皮外傷?渾身就差蓋個白布了,你們跟我說皮外傷?”

    朱棣心疼啊。

    他幾時看見孫兒這樣過?

    他纏上一身白布可以,可他孫兒纏上,該有多疼啊。

    正因爲朱棣體驗過這種疼,所以纔不希望孫兒受傷。

    可這回,着實讓朱棣心疼了。

    怎麼來一趟杭洲,就變成這樣了,這孩子又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回啊。

    是自己這爺爺做得不到位,以爲朝廷有令就可以直接擺平整個杭洲了,卻沒想到整個杭洲都已經被腐蝕。

    來之前,老爺子以爲備倭兵和杭洲衛都會聽命於朝廷,臭小子只要直接調用就行,可讓老爺子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兩隻軍隊都被腐蝕了!

    備倭主將龐斌,那可是自己親自調他來杭洲的,屬於親信啊。

    眼見老爺子眼眶微紅,兩個鐵憨憨也神色黯淡下來。

    “老爺子,您罰我們吧。”

    “我們沒保護好東家,罪該萬死。”

    朱棣冷冷道:“你們的確該罪該萬死,他要有個什麼閃失,你們張家拿什麼來賠?”

    “我平時寶貝着呢,誰想到他一來杭洲,就遭這樣的罪,我心裏不難受?”

    “你們當我是菩薩,不會要你們的命是吧?”

    朱棣說着,眼眶不自覺又通紅一片,望着兩個鐵憨憨,更是恨鐵不成鋼。

    翠花秋香兩人,也跪在原地,默默承受。

    這次,他們的確要負主要責任。

    哪怕死,他們也該死在東家前頭。

    朱辰就這麼看着,看着老爺子心疼自己,看着老爺子一點點紅了眼眶。

    他感受到了老爺子對他的心疼,也感受到了老爺子的怒火。

    心中,不由一暖。

    一陣風吹來,許是沙子迷了眼,讓朱辰眼中有些溼潤了。

    “老爺子。”輕輕喊了一聲。

    正在訓斥兩兄弟的老爺子,連忙轉過身來,見朱辰已經醒來,老爺子通紅着眼眶走過去:“怎麼樣?還疼不疼?”

    朱辰搖頭:“不疼。”

    朱棣罵了一聲:“怎會不疼?我他娘上戰場受了這傷,都得疼得嗷嗷叫。”

    同時,又有些欣慰。

    老朱家的子孫,就算被打斷骨頭,也斷然沒有嗷嗷喊疼的道理。

    臭小子嘴硬這點,隨他!

    朱辰臉色還有些蒼白,微微一笑:“老爺子,你交代給我的事,我都給你辦完了。”

    “怎麼樣,還行吧?”

    老爺子臨行前,讓自己辦好這趟差事,朱辰沒讓他失望。

    “好樣的,沒給我丟人,沒給朝廷丟人。”朱棣伸手,摸了摸朱辰的頭,一臉溺愛。

    但是,再看向張家兩兄弟時,卻多了一抹殺意。

    片刻後,又消散一些。

    “你倆去外面,互相打五十軍棍,活得下來的就繼續留在你們東家身邊。”朱棣吩咐道。

    五十軍棍?

    尋常人的體格,四十軍棍就容易打死人了,更別說五十軍棍了。

    朱辰臉色微變,忙道:“老爺子,太狠了點。”

    “猜到這是我派給你的護衛了?他們沒辦好差事,這是應該的。”

    朱棣呵斥一聲:“去!”

    兩個鐵憨憨渾身一震,紅着眼站起身來,兩兄弟相繼朝着外面大步走去,頗有幾分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感覺。

    他們知道,老爺子動真格的了。

    五十軍棍,他們捱得下來,就活着。

    挨不下來,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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