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

    此時,胡府內,正在雞飛狗跳。

    院子裏面,幾個下人正在陪着大小姐玩耍。

    大小姐突然想起來要射箭了,所以大家便買了一個靶子,買了一把箭回來,供大小姐玩耍,盡興。

    大小姐起初玩得還好好的,可不知道爲何,或許是聽了哪個賊人的慫恿,她竟要求讓人頂着水果給她射了。

    說是,這樣射會更用心,學的更快……

    可這是出人命的事兒,府內沒有哪個下人敢跟大小姐這麼玩,所以一個個都藉口做事。

    只不過,胡善祥是什麼性格。

    說要得到,就必須要得到。

    說要怎樣,就要怎樣的一個刁蠻要強的性格。

    硬生生扯了自家的管家過來,讓他頂着水果,供自己射箭。

    好端端的一箇中年人,此刻卻嚇得雙腿發抖,身子更是直哆嗦。

    望着前方,一身紫裙的大小姐開始笨拙的彎弓搭箭,胡府管家連忙顫聲道:“大小姐,您一定要手下留情,一定要給我留條小命啊。”

    “您這要是射錯了,那就是要我的命啊。”

    “射準點,千萬要射準點。”

    胡善祥臉上露出一絲嬌蠻的笑意,昂起頭,微微驕傲道:“哼,你這是不相信本小姐的箭術了?”

    “本小姐學什麼都快,小時候師父都誇過我。”

    “區區射箭而已,有什麼難的,等我學會了,就可以陪我那徒兒一起射箭了。”

    “來,別怕呀,別抖。”

    大小姐笨拙的彎弓搭箭,她手勁不是很大,陽春水都沒沾過的手,又怎能拉得開弓呢?

    只不過,她要強,硬是強行給拉開了。

    管家哀嚎一聲:“大小姐,要準吶!!”

    咻!

    箭矢飛奔過去。

    可惜,力度太小,竟在管家面前生生停下了,掉在了地上。

    管家鬆了口氣,見到大小姐有些懊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大小姐,輕了點。”

    隨後,孜孜教導:“射箭的時候,要雙手的力氣都用上,把力氣凝聚在手臂上。”

    此話一出。

    胡善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後撿起那根箭矢,繼續對準了管家。

    這一次,胡善祥渾身喫奶的勁兒都用上了。

    “姑奶奶就不信了,我今天就射不中。”

    她細嫩的胳膊,緊繃了起來,射箭的時候,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在陽光照射下,更加耀眼了。

    咬緊牙關,再拉,再拉!

    見前方大小姐艱難地拉弓,明媚的臉蛋兒拉得通紅,彷彿用上了平生巨力,管家不由心中一顫:“我爲什麼要教大小姐用力……”

    下一秒。

    咻!

    箭矢飛射而來。

    管家哀嚎一聲,只見下一刻,箭矢直生生的射在了他的帽子上。

    帽子被射穿了。

    幸好,沒有射到他的身上。

    管家立刻大喜起來:“大小姐好棒,大小姐好棒。”

    胡善祥氣喘吁吁,放下弓箭,坐下來歇息,眼神中卻閃過一抹驕傲:“現在他去邊關打仗了,我就在家偷偷練弓箭,等他回來,就能陪他一起射箭了。”

    “畢竟,夏玉珏可沒有這種陪他射箭的本事!”胡善祥越想越高興,覺得自己肯定能鬥得過那個只會擊劍的傻白甜。

    不過,就在這時,光祿寺卿胡榮回家了。

    走進門,他便唉聲嘆息。

    胡善祥忍不住問道:“爹爹,你怎麼了?怎麼唉聲嘆氣的。”

    胡榮深吸了一口氣,感慨道:“國家大勝,我本該開心纔對,這也無可厚非,只是往後,我大明再少一位棟樑之材啊。”

    “餘學夔大學士,在殿內都失聲痛哭了,可見他有多愛惜這位人才。”

    胡善祥笑吟吟道:“誰呀,什麼棟樑之材。”

    她不懂家國大事,也不想懂,所以這話她聽得懵懵懂懂。

    “就是那位朱案首,他命不久矣了。”胡榮嘆息道。

    此話一出。

    胡善祥一愣,她眼神中的光彩迅速流失。

    ……

    三日後。

    大軍,終於南下至蘇州地區。

    隨後,再花費一日的功夫,終於回到了應天。

    回到應天后,二十萬大軍回營,朱棣則率領幾千人,準備進城。

    這一日,得知皇帝回來的消息,病重的太子爺堅持起身,帶着百官前去迎接。

    老爺子回來,沒了太孫的老爺子,對於應天府又是一場風暴啊。

    太子爺率百官在城門口等候着,沿途陣仗極大,一路來,許多百姓家都需要回避。

    寒風中,太子爺被楊士奇扶着,眺望遠處。

    終於,看見大軍緩緩朝着這邊而來。

    爲首騎在馬上的,便是老爺子。

    他神色中多了幾分疲憊,沒有出征前那般龍馬精神了,可以看得出,沒了孫子的他,再也不如以前那般了。

    失而復得,再失去,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或許也只有老爺子心中才清楚。

    待大軍走近,太子爺連忙率領百官跪下。

    “恭迎皇上!”

    “恭迎皇上!”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起,百官和侍衛們紛紛跪下行禮。

    老爺子沒有搭理他們,徑直從太子爺和百官鋪設好的紅毯上走過,卻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老爺子沒心情再和他們多說話了。

    大勝之時,是老爺子話最多的時候,每次都要在百官面前,噴幾次蒙古廢物。

    但現在,老爺子沒啥好高興的。

    老爺子腳下的馬速不快,只在慢慢的前進着。

    而在老爺子後面,還有着唯一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裏,躺着的,是他的孫子。

    一般來說,按照禮儀,是皇帝要在中間,如此纔可顯出天子威儀。

    可現在,卻是老爺子騎在最前面,爲孫子壓陣,一路保駕護航,直到回家!

    太子爺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般失了精氣神的老爺子。

    他沒有想到,老爺子竟然會失落到這種程度。

    哪怕是多說一句,彷彿都懶得了。

    心中的哀傷,讓太子爺也陣陣隱痛,他能體會到老爺子的錐心之痛。

    兒子還在馬車裏,太子爺就這般費勁的跟了過去。

    百官也微微一愣,太子爺和皇上都這麼走了,他們是不是也要跟着?

    楊士奇立刻揮手,百官頓時跟上,一路浩浩蕩蕩,百官跟在了皇上和太子爺的身後。

    身爲太子黨的楊士奇,深知太孫之死,老爺子沒處撒氣,極有可能將怒火傾斜到太子爺的身上。

    所以,自從皇爺回來,楊士奇一直都戰戰兢兢,等待着老爺子爆發的那一刻。

    哪怕是在後面跟着,楊士奇都緊緊地盯着前方的太子爺和皇上。

    不僅是楊士奇這麼想,就連太子爺也是這麼想的。

    太孫命不久矣,老爺子回來,第一個要遷怒的就是他。

    但是,太子爺沒有迴避,反而拖着病體,費力地上前,幫老爺子牽馬。

    將繮繩拉在手裏,太子爺默默地牽馬向前。

    順便,等待着老爺子的狂風暴雨,等待着老爺子爆發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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