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不會盲目效忠於某個人，他們是爲了大衆利益而拼搏的。
他們的高貴品質，令人敬仰的同時，又如同曇花一開，便謝。
他們不會成爲別人爭權奪利的工具，好比太子爺，正因爲太子爺與他們一樣，爲天下百姓着想，所以他們纔會心甘情願歸附太子。
今日，朝堂上突然爆出漢王造反的消息，估計很快就要在應天府傳開了。
整個朝廷，不可能齊心一致。
有像餘學夔一樣的忠臣，就有暗中活動的臣子。
他們首鼠兩端，在漢王和朝廷之間，左右逢源。
當然，也不乏暗中投靠漢王，在朝廷中幫漢王打探情報的人。
千人千面，無法看全。
但餘學夔，朱瞻基覺得自己該看透他了。
朱瞻基一直站在宮門口，直到注視着餘學夔走遠了，他這才收回目光，轉身回宮去了。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去老爺子的御書房，而是打算回東宮。
要是去御書房，免不了挨一頓罵啊。
所以，還是回東宮暫時避風頭要緊。
可就在朱瞻基纔剛剛走到東宮裏面，還沒有進入房間，卻忽然聽到花園中，傳來一聲喊動：“臭小子，過來！”
這聲音，中氣十足。
絕不可能是太子爺。
是老爺子？？
朱瞻基心中頓時一震，叫苦不迭，只能癟着臉朝着聲音發源地走去。
果不其然，花園的小亭中，老爺子正躺在椅子上，就那麼注視着太孫。
朱瞻基連忙露出一絲笑容：“老爺子，你怎麼有空來東宮了？”
朱棣咧嘴一笑：“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要翻天了？”
朱瞻基臉色一肅，沉聲道：“老爺子，這話怎麼說？”
朱棣冷哼一聲：“別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真把你爺爺當成大傻子了？”
“朝堂上那些話，都是你忽悠別人的，你以爲誰看不出來？”
朱瞻基有些尷尬，點頭道：“這個，路上餘學夔也和我說過了。”
朱棣呵呵一笑：“這老傢伙的眼睛賊着呢，你當然騙不了他。”
朱瞻基嘿嘿一笑，走到老爺子身後，給老爺子捏肩捶背道：“老爺子，這事兒就過去了唄，用不着這麼興師動衆的。”
朱棣享受着孫子的按摩，微微閉目，搖頭道：“不行，自己去大明祖廟跪上三個時辰再回來。”
“哦。”朱瞻基點頭，轉頭就往大明宗廟走。
徒留老爺子在後面怒罵：“臭小子，說走就走，不給爺爺捶背了？”
可惜，沒有得到迴應。
“太子爺，太子爺。”朱棣又喊了。
房間內，正在處理政務的太子爺趕忙走了出來，看向自己的老爹：“爹，怎麼了？”
朱棣招了招手：“過來，給爹捶捶背。”
太子爺一臉懵逼，老老實實給老爺子捶背去了。
老爺子一邊享受着捶背，一邊地嘀咕道：“這孩子，成爲皇太孫後，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之前，朱瞻基在老爺子面前，還有所收斂。
可現在，本性全部暴露出來了。
果然，這就是親孫子和幹孫子的區別啊。
這臭小子，已經完全不怕自己了。
……
當日下午，得到聖旨的餘學夔，便立刻啓程了。
眼下，漢王造反勢大，早一步趕到那邊，就早一步能挽救天下百姓。
所以，餘學夔毫不猶豫，迅速出發。當天下午，一支衛隊和馬車，護送着他，前往了山東地區。
這一去，便是一意孤行，九死一生，安度晚年的希望，不知道還能不能實現了……
但，臨走時，餘學夔的眼神仍舊堅定無比，沒有畏懼。
……
轉眼，三天的時間過去。
這三天的時間，餘學夔已經趕路近千里，終於進入了山東的邊境。
他的第一站，並非是直接前往青州，去找漢王談判。
而是去了東昌府。
因爲，那裏也有軍隊鎮守。
相比起直接勸降漢王，餘學夔覺得希望渺茫，還不如先從他身邊的軍隊入手。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希望變大。
聽聞餘大學士要去東昌，護衛隊中，一位百夫長忍不住道：“餘大學士，您直接去找漢王，或許還能與漢王談判。”
“可您要是去了東昌，那都是一羣兵痞子，根本就不知道您是翰林院大學士啊。”
說不定一去，話都還沒說上一句，就被直接砍了。
這是將士們的顧慮。
然而，餘學夔卻沒有這種困擾。
他搖了搖頭道：“沒事，老夫自有對策，你們儘管按照我說的，前往東昌便是。”
百夫長見餘學夔堅持，也沒轍了，只好隊伍調換方向，朝着東昌的方向而去。
這段時間，餘學夔便坐在馬車裏面，閉目養神。
他的腦海中，在高速運轉着。
雖然他已經年近花甲，但比不代表他的智商就不好用了。
又花了一天的功夫，餘學夔終於到達了東昌地界。
郊外倒還好，看不出什麼情況來。
等到進入了東昌府，狀況就來了。
餘學夔看見，東昌府的百姓，正深受這些守城的兵痞子迫害。
有人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強搶民女，還有人隨便喫百姓的包子，酒菜還不付錢。
還有的，這到處欺壓百姓，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據說，青州被屠之後，東昌府很快就也投降了。
因爲東昌府守將生怕漢王進城之後，也展開屠城，所以他爲了東昌府的百姓，還是選擇了投降。
這才使得東昌府的百姓得以保留。
但，眼下東昌府的百姓所遭受的，也算是水深火熱了。
馬車內，餘學夔將窗簾拉開，望着這大街上發生的一幕幕。
他的那顆忠誠之心，彷彿就像是被一把把刀子，狠狠的戳了一遍又一遍。
在大明盛世之下，在太祖爺，當今皇上的照耀下，大明朝還從未發生過這麼秩序混亂的時候。
這，還是開國以來頭一遭。
看這些百姓受到欺凌，看見良家婦女被調戲，看見兵痞子們吃了東西不給錢，百姓戰戰兢兢不敢言的一幕幕……
餘學夔心頭一股怒火，直衝頭腦。
“畜生！畜生……”餘學夔在低吼着。
他來到山東之時，就聽聞山東全境有大半已經投降了漢王，整個山東已經落入了漢王掌控。
而漢王手底下的兵，又是由馬匪，白蓮教，明教徒等組成的。
這些人，向來窮兇極惡。
由他們來守城，餘學夔早就猜到了山東百姓們要受苦了。
但他沒想到，秩序竟然混亂到這種程度，這是大明朝綱崩壞，國土分裂的前奏。
憤怒之下的他，有心想要出去呵止。
然而，餘學夔卻也知道，他來不是爲了這些。
而是爲了勸降東昌守將，柳功曹！
“不要停，走吧。”餘學夔往外面吩咐道。
外面的護衛牽着馬車，繼續往前走。
當馬車駛出一段路，餘學夔還是忍不住，掀開馬車後面的簾子，往後望去。
百姓受難的一幕幕，歷歷在目。
餘學夔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並不平靜，彷彿五臟六腑都受到了劇震。
他憤然攥拳，喃喃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無根浮萍，百姓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