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散朝之後。

    楊士奇腳步匆匆,迅速離開了皇宮,直接去了國子監們遊街的地方。

    在找到範秋之後,楊士奇連忙上前。

    範秋正要給楊士奇拱手,楊士奇便沉聲道:“今日朝堂出大事了。”

    範秋眼神一亮:“什麼大事?是朝廷終於同意了開海禁一事嗎?”

    楊士奇輕嘆一聲,眼神中有些愧疚。

    他搖了搖頭。

    “不是。”

    範秋楞了一下,詢問道:“那是什麼大事?”

    楊士奇沉聲道:“六科給事中到處搜查你的證據,最後查出你的家人,強行買賣土地,強佔他人田產。”

    “並且,他們在你家挖出了證據。”

    “現下,刑部已經帶着人,去你家抓人了。”

    此話一出,範秋神色劇變,他的一腔熱血,彷彿瞬間遭到打擊,如同當頭棒喝,使得範秋魂不守舍。

    “你實話告訴我,到底有沒有這回事?”楊士奇詢問道。

    範秋搖頭,義正言辭:“不可能,我妻知書達理,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那你快回去看看吧。”楊士奇嘆息道。

    範秋也不顧不了那麼多了,迅速便往家裏跑。

    國子監的學生們,也聽到了楊士奇帶來的消息。

    徐錦衣臉色劇變,怒喝道:“六科給事中肯定是污衊,造謠!”

    “範學士的家人絕不可能會做出這等違法亂紀之事。”

    “這是故意報復,故意報復!”

    在徐錦衣的吶喊之下,國子監的學生們,也一個個胸中充滿了怒火。

    這幾日,範學士帶着他們遊街示衆,明明已經初具成效。

    可是,範學士的家中卻突遭變故,這絕對是誣陷!

    眼下,範學士一走,他們的遊街示衆,還怎麼進行下去?

    徐錦衣深吸一口氣,看向監生們,大吼道:“我們支持範學士,絕不允許這等不公平的事情發生。”

    “我們去幫範學士!”

    “走!”

    話罷,徐錦衣帶頭,兩百多名監生,迅速往範秋離開的方向趕去。

    楊士奇站在後面,望着監生們迅速離開的背影,多了一抹嘆息。

    他想出手幫忙。

    可他一旦出手,六科給事中就能明着彈劾他,到時候太子爺都保不住。

    ……

    范家。

    這個小院子,已經變得一片狼藉了。

    在之前被搜過一遍後,範秋的房間已經髒亂不堪,院子裏幾乎是掘地三尺。

    監察院很懂規矩,知道大部分的贓物,都不可能會藏在房間,於是在房間沒找到的情況下,便從地下入手,這才掘出了證物。

    院子裏,土地外翻,也是一片狼藉了。

    範秋的家人,以及一個書童,聚集在一起哭泣。

    這其中,有範秋的老母親,有範秋的妻子,還有範秋的兒子。

    只是,這還沒完!

    緊接着,刑部的人一來,便要強行將範秋的妻子和兒子一起帶走。

    老母親拼命地阻攔,想要拉住刑部的人,不許刑部的人帶走她的兒媳。

    刑部小吏也不敢推搡範秋的老母親,幾個小吏強行將老母親給拉開,要帶走範秋妻子和兒子。

    范家內,頓時一片哭喪哀嚎之聲。

    胡瀅站在范家門口,望着這一幕,眼神中閃過了一抹冷笑。

    左給事中笑道:“胡大人,待把他的家人押走,以他們爲威脅,範秋必定偃旗息鼓了。”

    胡瀅也鬆了口氣,頷首:“是啊,這件事總算有個了結。”

    鬥爭了這麼多天,六科給事中也有些累了,若是這個麻煩能早點解決,他們自然高興。

    然而,就在這時。

    範秋匆匆地跑了回來。

    一身儒袍的範秋,還沒來得及進入家門,就已經聽見了家門內,傳來哭嚎之聲。

    範秋臉色劇變,五內俱焚,連忙上前,在看見胡瀅就站在他家門口時,範秋只是匆匆地瞥了他一眼,未做爭辯。

    衝進家門,範秋看到了刑部的官員,正在強行帶走他的妻子。

    老母親在一旁哭泣。

    範秋沉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刑部官員在看見範秋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連忙道:“原來是範學士回來了,這是朝廷下發的文書,還請您過目。”

    範秋接過文書,仔細的看了起來。

    文書上面,一樁樁,一件件的寫着他家人的罪名。

    這些罪名,在範秋看來,簡直荒唐,莫須有。

    範秋也意識到,如果讓他們把家人帶走,那自己便會受到要挾,開海禁一事,只怕很難有結果了。

    可是,他是翰林院大儒!

    朝廷下發的文書,他怎麼抵抗?

    遂而,範秋站在一旁,手中緊緊攥着文書,卻也只能看着妻子,兒子,被刑部帶出家門。

    可就在這時。

    外面,突然烏泱泱來了一大羣國子監的學生。

    他們直接將范家的大門給堵死,不讓刑部官員將範秋的家人帶走。

    徐錦衣站在最前頭,義正言辭:“我相信範學士的家人不會做出這種事,刑部這是亂抓人!”

    “不許讓他們走,範學士的家人必須留下!”

    “絕不能讓他們將範學士的家人抓進大牢。”

    吶喊聲層出不迭。

    在這樣的情況下,國子監與刑部產生了激烈的矛盾。

    學子抵死不讓路,刑部官員又必須要拿人回去交差。

    學生們的堅持,讓刑部官員惱火的同時,又根本不敢碰他們。

    這羣監生,誰要是碰了,傷着碰着了,那都得背上害國家棟梁的罪名。

    有着這層身份的保護,監生們根本不怕刑部官員和小吏。

    兩方,鬧了起來。

    胡瀅站在不遠處,望着這一幕,眉頭頓時緊皺了起來。

    “照這樣下去,這人怕是抓不了。”胡瀅臉色難看。

    左給事中姚臨道:“那怎麼辦?”

    “如果國子監的學生非要堅持,那我們也沒辦法了,總不能上去殺幾個監生吧?”胡瀅咬牙。

    “這羣該死的監生。”

    姚臨也緊緊盯着局面:“眼下,就看刑部夠不夠硬氣了。”

    只要國子監堅持,範秋的家人是絕不會被帶走的。

    可這時,一直在原地發愣的範秋,卻直接走出了家門。

    他彷彿已經做下了一個決定。

    望着被綁着雙手,束縛在後的妻子,範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眼眶通紅:“等我把家國大事辦完,再救你們出來。”

    “國家,國家,有國纔有家,我豈能因一家之事,而廢國家大事?”

    說罷,將妻子的手鬆開。

    範秋走到了徐錦衣等監生的面前,大喊道:“刑部有正式文書,諸位學子不用攔着了,讓他們去吧。”

    “我輩身爲讀書人,豈能率先破壞朝廷律法?”

    “諸位,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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