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冷得直哆嗦,沈行言看着她微微發抖的樣子,不免心疼起來:“煙煙,外面太冷了,不若我們今晚別逛了,回小院吧。”
“不行。”
蘇煙搖搖頭,眼眶裏瞬間攢起半點眼淚,半掉不掉,楚楚可憐,“行言,我不冷的,我們走快些,身子熱起來,就不會冷了。”
這下讓沈行言如何再次說出拒絕她的話來。
他想,他終究是對不起蘇煙的,不若在這最後相伴的時光裏,讓她過得再快樂些。
因着沈行言終於加快了腳步,待到兩人來到夜市上時,正是最歡鬧喜慶的時候。
初次逛這樣的夜市,蘇煙對什麼都感興趣,東逛逛西看看,每個攤位都逛了一遍,雖然眼中流露出歡喜,但每每沈行言問起就是不喜歡,一圈逛下來,竟然什麼都沒買。
沈行言愈發憐惜她。
他知道,蘇煙不是不喜歡,只是節儉,不想他多花錢罷了。
這次蘇煙在一個攤位前盯着一隻珍珠玉簪多看了幾眼,沈行言不問她喜不喜歡,直接出手,將它買了下來。
蘇煙雖然嘴上說着心疼錢,可嘴角卻高高揚起,笑意明媚無暇。
沈行言已經許久不曾看到蘇煙如此這般的笑容了。
簪子並不貴,和之前沈行言爲了哄秦憶夢開心買的禮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秦憶夢乃丞相之女,京城多少人上趕着巴結她,什麼樣貴重的東西沒見過,沈行言剛爲官不久,手裏沒多少銀子,要不是喜歡他,沈行言送的東西秦憶夢根本瞧不上。
沈行言知道。
這也更加深了他的自卑,和想要出人頭地的心。
從前不曾在意,可沈行言今日忽然發現,只有在蘇煙面前他不用時時刻刻地想着討好奉承,他可以做真實的自己,哪怕是一個很小很隨意的舉動就能讓蘇煙真情實感地露出笑靨。
沈行言所想獲得的,別人的讚許和認可,其實蘇煙都能給他。
她永遠崇敬他,也永遠相信他。
當年他初入書院時連字都不認識,所有人嘲笑他說他癡心妄想,連秀才都考不上,回到家中是蘇煙安慰他,堅定且真誠地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煙煙。”
沈行言心中酸澀,喉嚨梗得慌。
“我們”
我們不進宮了,好不好?
沈行言差點脫口而出,下一秒,卻在街道的另一邊,遠遠地瞥見了秦憶夢和秦憶遙的身影。
他們正在往他和蘇煙的方向走來。
沈行言呼吸停滯。
旁邊是京城最大的酒樓榆寧樓,他慌亂地從荷包裏拿出幾兩碎銀子塞到蘇煙的手裏,“煙煙,外面冷,你先去酒樓裏坐會點些菜暖暖身子,我,我隨後就來。”
蘇煙點點頭,沒有推辭。
“行言,我在酒樓裏等你,你要快些哦。”
話音未落,沈行言已經急匆匆地向她身後走了。
蘇煙勾脣,她當然知道沈行言是見到了女主秦憶夢,她故意引他往女主要經過的路上走,就是爲了引開他。
“是的宿主,刺客已經埋伏在榆寧樓內,再過一刻鐘就會動手。”
進榆寧樓之前,蘇煙先拐進旁邊的小衚衕裏,用妖術換了件衣裳。
冬至夜,酒樓裏熱鬧得很。
蘇煙衣着不凡,面紗上的半張臉容顏傾城,眼角的一滴紅痣染出撩人的妖媚。
店小二馬上迎了上去:“這位姑娘,請問是一個人麼?”
“二樓可還有包廂?”
“這姑娘,抱歉,二樓今夜被人包場,已經沒有位置了。”
“包場?”細長的柳葉眉揚起,蘇煙問道,“你可知是哪位爺包的場?”
店小二看着她如水溫柔的雙眸,一時入迷,實誠地仔細回答:“小的不知,但那兩位爺皆儀表堂堂,出手大方,身後還跟着不少帶刀的護衛,想來應該也是我們惹不起的大人物。”
兩位?蘇煙詫異,除了南靖王爺,另一位是誰?
“對了。”店小二似乎想起什麼,“其中一位,小的領他上樓時,能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濃重的草藥味。”
蘇煙瞭解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尋了一個離樓梯口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她沒有點菜,只點了一小壺酒,附近的男人一個勁地往她這瞧,她也沒解開面紗,只是撩起面紗低頭抿了一口。
指腹在木製桌面上摩挲,蘇煙正在思考另一人是誰,酒樓內的燭光忽然在一剎那間熄滅,黑暗籠罩下,耳邊響起人們嘈雜慌亂的各種聲響。
蘇煙透過呼喊吵鬧聲,聽到了刀劍出鞘時劃破長空清脆利落的寒聲。
“宿主,他們行動了。”
起身時,蘇煙手握青明寶劍。
這是她上上個世界臨走時收進儲物空間的,順手,用久了又有感情,她就一併帶走了。
墨黑的眸色在她飛身來到二樓時變爲血紅,即便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也能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對方來勢洶洶,各個身手敏捷,卓越不凡,顯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南靖王爺帶了護衛,但這些護衛的身手和刺客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由粉糰子指引,蘇煙在一衆二樓的房間裏很快找到了南靖王爺所在的包廂。
包廂門虛掩着。
擡手一掌拍在正欲偷襲的刺客胸口,刺客直直地向前倒去,將包廂的門撞了開來。
與此同時,鋒利的長劍從門內伸出,伴隨着凌冽的殺氣向蘇煙襲來。
兩劍相撞,蘇煙的內力比那男人雄厚上百倍,他捂着胸口連連後退,緊皺眉頭對身側的男人說:“子謀,這刺客實力不可小覷,你快些離開,這裏有我擋着。”
“孤不走。”
房內的地上遍佈着黑衣刺客的屍首,在濃郁血腥味間,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藥草味,沖淡了腥臭難聞的血液味。
“他們都是衝孤來的,孤乃將死之人死不足惜。皇叔,你走吧,侄兒不想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