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吏卒如狼似虎，將少年推入牢房。
“啊喲！嘶......”
遭吏卒狠狠一推，少年摔在地上，膝蓋正磕在牆根處，疼得他直吸涼氣。
“膽大不要命的東西，這纔剛入了千巖軍的役就敢偷北國銀行......”
吏卒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啐上一口：“虧是發現得早，要讓你多籌劃幾天，怕是連凝光大人的羣玉閣都要偷了去！”
他那罵罵咧咧的聲音和着腳步聲一起，漸漸遠了。
，
葉七賜在監牢裏躺了片刻，膝蓋早已經沒那麼疼。
但腦子裏還是亂糟糟一片，愣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淪落到這一步。
他本是輕策莊人，從小崇拜着護衛璃月的千巖軍。
長大後不遠萬里來到璃月港，經過重重考覈才成爲一名千巖軍新役。
昨日第一次執行任務，負責巡守緋雲坡鬧市，怎料夕陽才落，還不等明月懸空，自己就遭人暗算昏死過去。
等到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空蕩蕩、漆黑一片的屋子裏，手裏還攥着什麼東西。
沒等明白怎麼回事，一隊千巖軍就破門而入，當場將自己羈押起來。
一番訊問過後，葉七賜就被列爲北國銀行失竊案的頭號嫌疑人，關進了大牢裏。
“狗日的，整整二十萬摩拉......”
想到剛纔聽過的驚人數字，葉七賜就覺得眼前發黑。
千巖軍新役月俸一千，一年下來不喫不喝最多能攢兩萬——這並不是算錯了。
二十萬摩拉，自己幹滿十年都未必能掙得出來。
但問題的嚴重性遠不止如此。
此世七國並存，璃月是巖神之都，三千七百年底蘊積累，最是繁華。
璃月港爲天下行商重地，七國商船往來於此，素有千帆齊來之稱。
那北國銀行並非本地錢莊，而是北地至冬國產業，屬至冬國女皇所有。
一旦失竊，那就屬於性質極其惡劣的外交事件。
更別提盜竊者還是一個千巖軍新役、本該負責守衛北國銀行的人。
“所幸巖王爺素來寬仁，掌握實權的璃月七星也智謀無雙。”
癱坐在稻草堆上，囚牢鐵窗從縫隙處往裏滲着寒氣，入夜後的晚風讓葉七賜清醒了些許。
他安慰自己片刻，但隨後就把心涼了半截。
巖王爺雖說寬仁，可身爲契約之神，司掌天下契約公道。
問七國人誰不知？
契約既成，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
巖王爺所奉義理七國皆曉，凡契約文件，用紙必以水紋陰刻這段字跡，以此警示簽訂契約的雙方。
葉七賜身爲千巖軍新役，那可是在巖王爺的神像前發過誓，要戒偷盜擄掠、戒欺壓良善、戒貪色奸銀......
與其盼望他老人家寬仁，還不如盼着他老人家不會過問這件事。
——至於翻案，這在葉七賜看來更是異想天開。
他被抓的地方是北國銀行的銀庫，手裏攥着的是印有盜寶團金鴉吞日印記的袋子。
剛纔訊問裏，總務司的權判使已有決斷。
‘千巖新役葉七賜，勾結盜寶團惡匪竊奪北國銀行存銀二十萬，着令押入總務司大獄，待天權硃批諭示。’
硃批諭示，一般的罪大惡極之徒都沒有這份待遇。
非得是罪孽太大，造成的影響過於惡劣，惡劣到能讓喫虎巖酒攤旁邊說書的田鐵嘴編出一套書來，那纔夠資格呢。
一旦出了，那就得告知璃月七星之首的‘天權星’——凝光大人。
等硃批摺子一遞上去，凝光大人她老人家拿毛筆舔了硃砂，輕輕在自己名字上那麼一勾。
“我這顆腦袋算是要落了地了......”
葉七賜欲哭無淚。
這樁案子牽扯太大，稍不留神就要釀成至冬國與璃月之間的外交糾紛。
打從去年至冬國的外交使節來過以後，璃月與至冬國之間的關係就十分微妙。
沒辦法，至冬國窮兵黷武，現在是七國軍事第一。
璃月三千七百年底蘊積累，偏巧是七國經濟第一。
這裏頭的勾心鬥角可海了去了，葉七賜雖然不懂這些，但也明白眼下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把自己開除軍籍、然後推出去一刀咔嚓了。
回頭至冬國要是來問，那就推說是盜寶團所爲，至於損失的些許摩拉，對葉七賜來說是天文數字，對整個璃月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不知不覺中夜已深，清冷月光如水灑落。
牢房地面上月華如霜，落到葉七賜眼裏就是白慘慘一片，透着一股子悲慘淒涼。
他腦子裏一團亂麻，想了半天，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絕望裏四處亂看，只盼着能在這石砌的大牢裏看出條逃獄的縫來。
——那哪看得見啊？看到最後也只瞧見稻草堆裏有本書，藉着月光依稀瞧得見，上寫着《碎夢奇珍》四個大字。
葉七賜當即覺得沒趣，那荒誕故事在七國流傳頗廣，小時候孃親沒少用裏面的故事哄自己睡覺。
說是七國境內有一虛無縹緲的所在，入得其中便有仙緣，能得仙人賜予寶物，但是福是禍全看本心。
“倘若是真有仙人，只求着仙人老爺開開眼，一道雷劈死那害我入牢的王八蛋，非得是天打五雷轟碎了他纔夠解恨呢！”
連續兩天又驚又怕，到現在進了大牢更加絕望。
葉七賜輾轉反側，嘟囔着罵罵咧咧到了將近天明時分，纔在破曉前灰濛濛的光線裏半昏半睡地睡了過去。
......
「據說，在港都裏，有一個被山石與濤聲遺忘了的小角落。
只要在有月光照耀的地方閉上雙眼，背向喧囂的鬧市走四十九步。當人聲被靜謐取代，心跳成爲唯一的聲響，睜開眼睛就會發現，腳步把你帶到了一家小小的店鋪前......」
，
睡夢中的葉七賜在恍惚間夢到自己小時，彼時的孃親尚未老去，總抱着搖籃裏的自己講述這個古老的傳說。
還記得七歲那年，自己篤信於這些故事的真實性，在熱鬧的市集裏倒退着走路。
到後來確實聽不到人聲，四下裏一片靜謐。
等睜開眼卻發現不知何時入了深山，背後正有隻狗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迷惑——嗯？晚飯送上門了？
虧得是巖王爺保佑，那狗熊大概不餓，所以直到阿爹和鄉親們打着火把找來，那狗熊才起身扭着屁股鑽進了樹林裏。
也正因爲這件事，葉七賜的大名才從原本的葉狗蛋正式變成了‘七賜’，意爲‘七歲得神恩賜才得活命’。
但這次的葉七賜轉過身來，卻覺得有些恍惚。
他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眼前已非大牢，而是濃雲敝月。
籠罩在灰藍色霧靄的竹林深處，掩藏着一座書齋般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