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中的丑角並非是魔修。
而是澹臺塵自己。
“我憑藉機緣重生了一次,結果卻輸得這麼徹底?”
“自始至終,我便是那最出名的小丑?”
“我仰仗的,能窺探他人氣運的系統……難道說,在魔修手中卻是爛大街的貨?”
“怎麼可能?”
他算是聽明白了。
大雪中圍在一起,烤着妖獸的幾位魔修,全都不簡單。
這系統名爲‘恩賜’,全都由他們的主人給予。
而那位不知名的主人,更是早於澹臺塵的靈邪雙修。
這如何做到?
遙想片刻以前,澹臺塵還在爲自己能靈邪雙修,而感到沾沾自喜;但命運卻如這場雪,冰冷無情。
他雙耳間升起嗡嗡鳴響,許是因爲過於悲觀或妒忌,邪念發作,差些令他失了神智。
所幸在此時,有人將他從懸崖中拉回。
“小老弟,新來的?”
一隻慘白銳利的骷髏手爪,搭在他肩上。
“你……!”澹臺塵下意識一顫。
畢竟道不同不相爲謀,人與人之間尚還有勾心鬥角,何況是人性泯滅的魔修。
然那魔修卻釋然一笑,道:“看你這身皮囊還算新鮮,想來這村子的養分便是叫你吃了。怎樣,墮魔的滋味如何?”
“也許我該敬重你一聲前輩。”澹臺塵警惕道。
“不必。”
那魔修笑道:“不如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名酉水,爲舊時東淵魔宗之人,現許大人的奴僕。”
“澹臺塵。”
“澹臺?原來是青陽鎮澹臺家。”
酉水說道:“說來許大人還曾囑託,叫我等務必注意澹臺家的動靜。現在看來,這‘動靜’便是你了。”
“許……大人?”
澹臺塵又是聽得了這詞,不免問道:“那許大人,究竟是誰?”
聽酉水此言,那位許大人是有先見之明。
恐怕早已知曉天邪珠的下落,卻不出手搶奪。
爲什麼?
要麼是那位大人不知天邪珠,要麼此珠於他而言並不重要……澹臺塵內心如此推測。
“我們也不知,他身上祕密許多,然那與我們有何干系?”
酉水顯得很隨性,道:“只需我們有一口湯喝,許大人便永遠是許大人,過問太多,顯得不禮。”
說得如此天花亂墜且神祕,反倒像是賣關子,吊人胃口。
越是如此說,澹臺塵越無法忍受,“他是人是魔修,還是邪族?”
“也許…都是?”
酉水想了想,顯然他也不知這個答案,便如此隨性。
話到此時,遠處傳來招呼聲。
酉水向身後招了招手,旋即對澹臺塵說道:“大人心善,見不得可憐人。看在皆是同僚的份上,老弟,你若要皈依許大人手下,我可以爲你引薦。”
“我有什麼好處?”
“至少可保得你這好看的小皮囊,而且,也不必終日喫人。”
酉水樂呵一笑,道:“不過看你這般態度,想來也不需要。”
“這幾本尋常的邪術修煉之法你且收下。”
“弟兄們有事,我便先走了,保重。”
話音落下,他隨性離去。
大雪屋檐下,炭火零希,白煙縹緲。
離去時,那自稱爲酉水的魔修隨手一揮,便是風雨拂來,熄滅炭火。
此隨性動作,卻是呼風喚雨。
放在舊時民間,便是庇護一方風調雨順的山神。
然而酉水那骷髏形狀的相貌,卻只是人見人嫌的魔修……
“尋常魔修,不應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澹臺塵內心一顫。
他翻開酉水贈予的邪術功法,翻了許多頁,從密密麻麻的文字與圖畫之中才看出一些字,喫人。
唯有喫人,方能增長邪術境界。
倘若喫得不夠,則容易喪失心智。
“莫非真是那‘系統’的功效?”
“那位許大人……”
澹臺塵心中升起的念想已生根發芽,揮之不去。
……
待走遠了以後。
妖九幽等人皆恭恭敬敬地向許曜俯首。
“大人,該說的話該做的事,都按您說的去做了。”妖九幽說道。
許曜問道:“澹臺塵什麼反應?”
“如您所料,他顯得多疑,並不打算皈依您手下。”
“沒事。”
許曜搖了搖頭,說道:“此刻欲擒故縱,他總是會過來的。天亮了,你們歇息去吧。”
“是。”幾位魔修應聲散去。
許曜已想過如何拿下澹臺塵,但此刻並不着急。
猜疑的種子已在其心間埋下。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澹臺塵原本心性不錯,也刻苦修煉,爲了變強,喫一千一萬人都不在乎,只在乎時間的快與慢。
但現在讓他瞧見酉水的能力,他已不能保持刻苦了。
……
……
此刻,青陽鎮內。
無形陣法隔絕一方土地。
陣法之中發生之事,絕不會傳遞至陣外。
所以,任由祝長歌的哀嚎慘叫如何撕心裂肺,也沒人能拯救他。
“往日神域的長老,又能免除邪氣的侵蝕。你…不知藏了多少祕密。”
“說說罷,天邪珠在哪兒?”
祈殿玥聲音平淡。
木桌上,擺着許多刑具。
肉鉗、尖刺項圈、鋸齒刀、烙鐵、青銅面具。
這些刑具皆附加了神術的“歌頌”。
縱使神識之體,也難逃其折磨。
“殿下,小人…的確不知。”
祝長歌奄奄一息,神識之體愈發透明。
他的十根手指,皆被剪斷。
雖無見血,雖只是神識之體,之中劇痛卻令人崩潰。
歷來的神域神女,何時有這樣凌厲可怕的時候?
便是那最歹毒的邪帝,想必也顯得遜色。
“喔?”
“說來,這青銅面具是我在魔宗那發現的。”
祈殿玥瞳孔毫無色澤,神色冰冷。
她輕聲說着,隨手將桌上的面具取來,淡然道:“將此面具戴上,釘死,然後從頭上缺口灌入熱油岩漿或蟲蟻劇毒……”
她的視線落在祝長歌身上。
半透明的神識之體,傷痕累累。
到來之際,便因爲燃燒神識,導致下半身成了飄渺白霧。
此刻若再繼續折磨,顯然他要魂飛魄散。
但祈殿玥並不關心此事。
她神色淡然,平靜道:“祝長老,你不如稍後與我說說,帶上這青銅面具的體驗感受,可好?”
“不,不……”
祝長歌身軀顫抖地厲害。
他恨不得魂飛魄散,永不入輪迴,總比此刻經受非人虐待要好。
“本殿心善,見不得可憐人。鶯夏,你來吧。”
祈殿玥眼眸微微一瞥。
門外的鶯夏應聲而來,點頭,“奴婢明白。”
“我去準備一鍋熱油,時間不會太快,你可以慢些。”
祈殿玥垂眸微笑,卻拂袖離去。
她的確去了廚房。
鶯夏辦事尚來都是乾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殿下此話,便是要她好生折磨祝長歌。
於是,她提起青銅面具與鐵釘,其上皆附加了神術的歌頌,可以傷到神識之體。
“不,不——”
祝長歌的眼中盡是絕望。
死或許是一種解脫,但他連死也求不得。
“我招!”
“殿下,我說,我什麼都說——!”
當面具戴上,鐵釘即將釘下的瞬間,祝長歌終是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