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夏將自己的雙眼挖去了。
她深思熟慮猶豫片刻,便決定自殘。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慘叫令人心悸,好在有陣法結界隔絕,纔沒讓城內鄰人聽見。
許曜眉頭緊皺,實在感到不適,畢竟鶯夏也有苦衷理由,罪能至死卻不應該經受如此折磨。
這時,祈殿玥卻輕輕拉住他的手,投去懇求般的目光,似乎在說:再等等。
“殿下,還請您遵守承諾。”
鶯夏喘着氣,額頭滲出豆粒般大的冷汗,“待我死去,望您能繞過奴婢父母一命。”
說罷,她摸出匕首,便準備自盡。
“可以。”
祈殿玥雙手抱肩,笑着點頭,也不管鶯夏是否看得見。她注視着鶯夏的動作,看後者緩緩舉起匕首。
將匕首翻來,對準自己的胸膛之處。鶯夏手顫抖的厲害,然後一咬牙一狠心,狠狠將匕首往胸膛捅去——
咔嚓!
匕首被折斷的聲音清脆悅耳,意料之中的痛覺沒有發生。
鶯夏愣了些許,她雖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匕首斷裂,人的肉身脆弱,如何能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直接折斷鐵器?顯然是有人出手相助。
此時,她感受到暖陽如涓涓細流般涌入體內……這相當奇妙。
漆黑充血的視界,再度有了光明。
“背叛本應是死罪。不過,你的忠誠,我看見了。”
祈殿玥輕嘆一聲,手中書籍翻頁,“神術,回溯。”
神血呼喚遠在中州的建木古樹,連結着天與地與法則的神術,從虛無空間投下金色的恩賜。
許曜這才明白,這尊神女老婆在想什麼,原來還是考驗。身邊的人要足夠清白乾淨,否則哪天被捅了一刀也說不準。所以,考驗雖然殘忍,卻也有效。
“殿下…”
鶯夏的傷勢痊癒,再度有了雙目,她起初驚愕萬分,旋即反應過來。
“殿下隆恩,奴婢永生難忘。”她俯首鞠躬,又覺得不妥,便雙膝跪下重重磕頭。
如何讓下屬聽話…先給一大嘴巴子,然後再給一顆糖喫。
從千百年前的地主、王朝皇帝,到如今的宗門長老、神域神女,古往今來的做法從沒有更改。
祈殿玥冷聲道:“你父母的事本殿會派人去解決。”
“鶯夏,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如若再有下次,本殿給予你的一切將會收回。”
不論是這條命,還是鶯夏的父母……話中之意,便是如此。
“奴婢明白。”
鶯夏感受到之中的威脅,自己家人的安慰,無非是從神子轉移到了神女手上。
即便如此,這也要比從前好上許多倍。
祈殿玥拍去衣上灰塵,漫不經心道:“將此屍首處理掉,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
鶯夏點頭,自始至終都是俯首低頭的卑微模樣,不敢擡頭正視。
許曜與祈殿玥離去,腳步聲漸遠,直至到了主房,將房門合上便再沒有了聲音。
然後,鶯夏便開始打掃呂金閻的屍首,將血跡清洗乾淨。
……
屋內。
天色漸明,窗前茶桌灑上一抹金色暖陽。
將茶杯擺上,倒上茶水,她猶豫了一小會,終還是說道:“雖然說方纔你做的很不錯,很不錯……但我還是很想問,虛夢,是怎一回事?”
“在北地魔宗內,從虛夢信仰者學來的一點築夢之術。”
許曜並不隱瞞,直白道:“才學會不久,便派上了用場。”
祈殿玥輕咬着紅脣,“真的嗎?”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說的。”
“有。”
她輕輕點頭,玉指焦躁不安的敲着桌面,然後鼓起勇氣,好似生氣的說道:“我就說,十多年前的時候我怎會一直夢見陌生的你。你…你是否就是用虛夢之術,故意哄騙我?”
單這句話還不夠,她又補充道:“我可是知道很多的!傳聞曾經邪族魔修肆虐之際,便有不少年輕女子被催了眠、種下印記,心甘情願地奉他人爲主。你,你——!”
就差沒將“你是變態”這句話直接說出去了。
“若真是如此,殿下,你現在不應該在這兒。”
許曜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清白。
祈殿玥眉頭微挑,“那我應該在哪兒?”
“在地牢被囚禁。”
“什麼意……唔?”
祈殿玥本還呆萌的,想問地牢是何意。下一瞬卻是恍惚醒悟,又羞又惱。
啪!
她拍案起身,居高臨下如炸毛小貓般嬌怒道:“你這個變態……”
聲音之大,連在廂房打掃的鶯夏都聽見了,不過,鶯夏認爲這顯然又是神女的一次無端賣萌。
而許曜這邊,他說道:“傻白毛,別想太多。光是爲呂金閻創造的一場酒肉夢境,就抽乾我所有的心神,這會困得不行……更別說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就算存在,哪來的力氣天天對你做這種事。”
“唔……”
她一瞧許曜的模樣,好似被抽乾的,精力不再充沛,倒的確是如此。
“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祈殿玥輕咬嘴脣,羞恥道,“不然我會……”
“你會怎樣。”
“我會反抗!”
“……”
嬌裏嬌氣的羞憤的話,可只要一想到她才逼迫下人自挖雙眼,又挑逗式的將下人治癒,許曜便覺後背一涼。
“不說了。”
許曜揉着腦袋,“我實在困得不行,先去眯一會。”
“啊,啊…?”
祈殿玥愣了些許,沒想到話題突然轉變,但見許曜迷迷糊糊的上了牀,精神萎靡,就要睡下了。
“我早飯呢!?”她來到牀邊,問道。
“自己去做。”
“噢……”
她努着小嘴,想到自己糟糕的廚藝,便放棄了。
……
許曜醒來時,天是正午,窗外卻下起了小雨,雨聲是天然的白噪音,適合睡回籠覺。
他打着呵欠,正要睡下,臉上卻被一層陰影籠罩。
睜眼望去,山巒起伏,白紗如霧,山中風景若隱若現。
“起牀,喫飯。”
祈殿玥捏着他的臉,淡淡的道:“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