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年卻直接收回了手,甚至還放在了背後,小姑娘的目光裏充滿着憤怒和憤恨,這是一向作爲父母眼裏的乖乖女兒,第一次展現出對於父親的反抗和抵抗。
這讓江爸爸心裏有些發酸。
同時。
江爸爸的眼眶也紅了。
他手指微微的顫抖着擡起手,輕輕的擦了擦,江年年在下巴邊緣盤旋的淚滴,“對不起。”
江年年用力的推了一把江爸爸,“你還是人嗎?”
江爸爸撲通一聲跌落在地上。
他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
江年年推後兩步。
一屁股跌坐在了座椅上,就覺得自己渾身發涼,手指的指尖,好像在冰塊水裏被浸泡着,那種涼意已經順着指縫,躥升到了自己的心裏,隨着心臟蹦至血液,而遍佈了四肢百骸。
那一句對不起。
打破了所有的憧憬和期盼。
打破了所有的父女關係。
她不明白。
不管怎麼樣都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將近三十年的人,不管怎麼樣都是一個碗裏吃了二十多年飯的人,不管怎麼樣都是相互扶持了二十多年的人,不管怎麼樣……都是有些感情的啊!
就因爲離婚了。
就變成了可以互相傷害的陌生人了嗎?
他在動手之前,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們之間也曾有過愛情,也曾有過一個愛情的結晶嗎?
就沒有想過他們的愛情的結晶,夾雜在這種是非中間,會有多麼的撕心裂肺和痛徹心扉?
怪不得從古至今。
江年年都聽到很多人說過——男人變心真可怕。
果然如此。
真的果然如此。
男人變心,真他媽的可怕啊。
江年年忽然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我要報警,你是故意傷害罪,我要報警,我要讓警察給我媽媽一個公道。”
聞言。
江爸爸臉色一變。
忽然衝上前去。
一把搶過了江年年的手機,“報警?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報什麼警?你只看到你媽媽現在躺在醫院裏可憐的樣子,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媽媽去我那邊,趾高氣揚的樣子!”
江年年撕心裂肺的大吼,“這也不是你傷害我媽媽的理由——你憑什麼傷害我媽媽?你有什麼資格傷害她?你知道我媽媽差點挺不過來嗎?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媽媽,你憑什麼?你到底憑什麼?”
江爸爸握着江年年的手機,緊緊的咬着後槽牙,“我原本不想說,因爲我也不想讓你媽媽的形象在你心裏突然倒塌,但是現在你好像誤會的越來越深,如果我不說的話,我這個當爸爸的可能真的就成了自己女兒心目中最罪大惡極的人。”
江年年冷笑一聲。
她要眼睜睜的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父親到底要怎麼編,怎麼狡辯!
江爸爸蹲下來,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江年年的膝蓋,“那天,是你媽媽去我家大喊大鬧,甚至包裏還帶着水果刀,還傷害到了你阿姨。
可是即便如此,我並沒有想對你媽媽怎麼樣,我們畢竟也是做過二十多年的夫妻,我就想着把你媽媽推出去就好了,但是沒想到我倆推推搡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媽媽沒站穩,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江年年忽然就笑了。
笑得滿眼淚水,“所以我還應該謝謝你,我謝謝你把我媽推下樓之後,第一時間給我媽叫了救護車,我謝謝你給了我媽一線生機,我謝謝你沒有想徹底的弄死我媽,那這麼說,我是真的應該謝謝你,等我媽出院之後,是不是還要送你一塊橫幅?就寫着助人爲樂?”
江爸爸尷尬的說,“年年,我說的都是實情,你也不用對爸爸冷嘲熱諷,爸爸能聽得出好賴話,爸爸今天來這裏,也只是想要把這件事的事情告訴你,至於你想恨我,那就是你的選擇了,但是作爲你的爸爸,我是需要對你還原一個真相的。”
江年年看在面前的爸爸。
只覺得自己叫了二十六年的爸爸,在這一瞬間忽然就變得無比的陌生。
原來。
當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印象,從慈祥可敬變得面目全非,只是一個瞬間的扭轉。
就好像是上帝在操縱的一個按鈕。
上帝之手,輕輕一轉。
就瞬間面目可憎了。
生理性的面目可憎,是可以讓人吐出來的。
江年年一把推開了父親,“你張口閉口都是我媽去你們家找事兒,你爲了保護你的現任妻子,才失手將我媽推下樓梯,哦,不對,你甚至都沒有承認是你失手將我媽推下樓梯。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我媽爲什麼去你們家?如果你沒有做什麼事的話,我媽早就聽我的,早已經放下了,她又怎麼可能帶着水果刀去你們家鬧事?江正峯,做人不能這樣。”
江爸爸聽到了江年年的稱呼。
猛地擡起頭。
看着江年年。
江年年只是淡淡的微笑,帶着眼淚的笑,是一種柔弱的破碎感,卻也沒有讓江爸爸心疼。
甚至江爸爸只是覺得心寒,“你覺得爸爸會在你面前亂說嗎?會不管事實胡編亂造?”
江年年說,“那你就告訴我,我媽去你家的目的啊,你敢說嗎,你敢說出來嗎?”
江爸爸猛地站起來,不停的數落着江年年,“你才二十六歲,你怎麼就像你五十歲的媽媽一樣無理取鬧了?你媽最起碼在二十六歲的時候還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你這麼一個脾氣,你覺得你還能嫁得出去嗎?”
江年年笑着,嘲諷他,“惱羞成怒了嗎?是多麼沒有勇氣,纔會在女兒尋求一個事實的時候惱羞成怒?還是說,你心中有愧,你問心有愧?”
江爸爸大聲呵斥,“你在說什麼?江年年,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你爸!我疼愛了你二十六年,就是讓你在這裏不分大小,不分青紅皁白的胡作非爲,胡說八道?”
“什麼叫胡說八道?”
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從父女兩人的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