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
眼神裏透露出了幾分的殘忍和不忍。
霍相思說道，“說吧，我還有什麼能接受不了的呢？”
老霍聲音尤其的沉悶，低沉的就像是大提琴最低弦的聲音，“你知道的，海上爆炸，一般都是屍骨無存。”
屍骨無存。
就四個字。
好像一把手槍，直直的打在了霍相思的心臟上。
疼的撕心裂肺。
就好像有一隻手，硬生生的把霍相思的皮膚撕開，又把手捅進去，擰攪的霍相思的心臟，五臟六腑，一起翻來覆去，一個人疼到極致，是會產生噁心的感覺，霍相思蹲在地上，不停的乾嘔着。
老霍嘆了口氣。
從後面輕輕的拍了拍妹妹的後背，“是我不好，是我去晚了，都怪我。”
霍相思一言不發。
蹲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的墜下，難過極了，已經難過的渾身上下沒有說出一句話的力氣了。
爲什麼命運會對周山這麼殘忍？
他這輩子已經夠苦了。
很久很久之後。
霍相思擡起頭，淚眼模糊的看着哥哥，“我想去他出事的地方。”
老霍輕輕的擦乾淨了，妹妹臉上殘留的淚滴，溫柔的說道，“好，我帶你去看。”
霍相思回到客廳。
就看到周小小抱着自己剛剛畫好的畫，屁顛屁顛的跑到了自己面前，靦腆的笑着，給自己展示畫上的內容。
畫的很簡單，兩個人，一個女孩一個男孩，一個穿着婚紗，一個穿着西裝，站在一個莊嚴神聖的教堂裏，大概是側身太難畫了，所以剛剛開始學畫的小姑娘只能畫正面，兩個人並肩站着，一看就是在舉行婚禮。
霍相思把畫板接過來，手指輕輕地在畫板上面的人物上摩梭着，“這是送給我的嗎？”
周小小甜甜的笑着。
用力的點頭。
細膩甜美的聲音說道，“是的，是送給姐姐的，這是我昨天晚上夢到的，我又夢到哥哥和姐姐結婚了呢。”
霍相思一隻手緊緊的捏着畫板，那隻手上，手背上有青筋，一根一根的爆起來。
她不知道要怎麼和小小開口？
小小皺了皺眉頭，“姐姐，你怎麼還是不開心呀？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會改正的。”
霍相思一把抱過了小小，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裏，“寶貝兒，姐姐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一見可能會很難過，很心痛的事情。”
周小小在霍相思的懷裏茫然的擡起頭，一臉的不知所措，“姐姐，什麼事情呀？”
霍相思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呼吸暢通了一下，隨着張開嘴巴，眼淚啪的一下落在了周小小的小臉上。
周小小擡起小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水，“姐姐，你怎麼又哭了呀？”
霍相思抽噎着，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但還是撐着自己的情緒，勉強的說出來，“小小，哥哥可能出事了，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周小小愣在原地。
七歲的小姑娘，並不是兩三歲的，她是能聽懂的。
是可以清楚那回不來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回不來的意思，是去世了。
周小小後退了兩步，用力的搖着頭，小臉蒼白，“不會的，姐姐，不會是這樣的，哥哥一定會回來的，因爲哥哥捨不得姐姐，哥哥也捨不得我，姐姐啊，我們不要聽這些事情，這些事情是一定都不會發生的，哥哥還沒有和姐姐結婚，哥哥分明那麼那麼喜歡姐姐……”
說着說着。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像是不懂事的小朋友一樣，嚎啕大哭。
霍相思跪在地上，再次把小姑娘抱在懷裏，心酸又心疼，那種漫無目的的悲慟，已經在逐漸的吞噬着霍相思的靈魂。
可即便這樣，霍相思還是想要用力的把周小小給拯救出來。
這種深不可測的淵谷，只要把自己一個人埋葬在裏面就好了。
小小年紀還小，應該有嶄新的生活，應該可以翻篇的。
所以她壓着自己的難過，不停的安慰小小，“姐姐會一直陪着你，姐姐會一直在你身邊，以後我們會相依爲命的，我知道你難過，姐姐也很難過，你失去了世界上最愛你的哥哥，姐姐失去了世界上最愛姐姐的愛人，以後姐姐會代替你哥哥照顧好你的……”
小小也要去異國他鄉的海邊。
小小還告訴霍相思，“姐姐，沒有找到哥哥就不能說明哥哥已經去世了，電視劇裏都是這樣演的啊，只要失蹤，就一定會回來，就一定會好好的活着回來的，我們要相信奇蹟，對嗎？”
霍相思只能揉揉小朋友的後腦勺，“你說的對，哥哥會回來的。”
很快。
老霍那邊得到了出國的批准。
老霍帶着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去了出事的海邊，霍相思帶了一個很大的行李箱。
先乘飛機。
到了當地的機場之後。
又打車來到了這邊。
海納百川，一望無際的大海，已經風平浪靜，依舊碧海如雲，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只是周圍豎起來的警戒線，放在碼頭上宣佈暫時無法通行的牌子，記錄着這裏曾經發生過不爲人知的罕見的一幕。
“哥，幫我一下。”
“怎麼了？”
“幫我用紙板擋一下，我想換身衣服。”
“好。”
很繁瑣的十幾分鍾之後，霍相思說了一聲好了。
老霍挪開了紙板。
看過了一望無際的藍色，驀地眼前出現了聖潔的白紗，老霍的眼球一直之前還沒有適應。
霍相思穿着一身潔白的婚紗，一步步的走向碼頭，小小緊緊的跟在霍相思的旁邊，來到碼頭上，微涼的海風將霍相思的婚紗吹拂起來，那大大的裙襬，彷彿是從天上飛下來的天使。
老霍眼光一酸。
於心不忍地轉過頭去。
不想看這一幕。
霍相思跪在碼頭上，手指撩過海水，冷冰冰的海水，麻木了霍相思的神經。
“周山，海水那麼涼，你得有多冷呀。”
“周山，你說過，你要娶我的，我今天就來嫁你了。”
“我這輩子，是一定要嫁給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