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上天台 >五十八 變故
    小和尚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什麼大師,死的活的?到底怎麼了?”

    那樵夫只是嚇得哆裏哆嗦,只是自言自語,道:“大師,大師,你安心去吧,你廟裏的東西我一點也沒拿,也不知道哪個害了你,你找我也沒用啊。”

    這時,只聽一個和緩的聲音道:“老鄉莫急,我們是遊方的僧人,路過此地,向你打聽路途的。”

    那樵夫一愣,擡頭看去,只見自己面前站着一個和尚,面相年輕俊美,神色溫和,說出的話來也有一股安定人心的氣質,心中稍稍安定,道:“你們……是遊方的師父?不是……不是秦山寺的?”

    程鈞心中暗吃一驚,面上不顯,道:“我們自然是遊方的僧人,聽口音也不是本地的人士。老鄉,這裏離着郡城近麼,我們如何能到?”

    那樵夫聞言,心中安定下來,道:“你問同豐郡郡城嗎?那離着不遠也不近,順着這條路得走上一日功夫。”猶豫了一下,道,“大師既然是外地的客人,來我家歇歇腳吧。”

    程鈞謝道:“有勞了。”

    那樵夫帶着程鈞往山下走,小和尚悄悄地問程鈞道:“一會兒慧山回來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程鈞答道:“沒關係,反正他本來也找不到我們——咱們壓根也沒約定在哪集合。”

    到了那樵夫家,只見那是一間小小的木屋,家徒四壁,家裏也沒有其他人在。樵夫請他們屋裏頭坐,反身把門關上,道:“兩位遠來的師父,虧了你們事先遇到我。聽我一句勸告,哪來的回哪去,別往郡城裏面走了。”

    程鈞道:“怎麼了,此地有什麼不方便嗎?”

    那樵夫壓低了嗓子道:“這兩日郡城裏確實不方便,城門口到處都是盤查的衛兵,進城的進門稅提高了一倍,尤其是對出了家的師父,盤查的十分嚴格。就算你們是外地的僧人,有官憑路引證明身份,被捲了進去也是麻煩。”

    程鈞道:“這是怎麼回事?還請老鄉告知,我等不過是化外之人、出家的僧侶,又怎麼礙事了?若能明白告知,我師徒二人感激不盡。”說着起身合十行禮。小和尚跟着站起,腹誹道:這回你怎麼又變成我師父了?

    程鈞爲了假扮大寶和尚,特意修飾了一下外貌,雖然看來依舊年輕,但看着也有弱冠年紀,配上他還算高挑的身材,冒充一個成年修士並不顯眼。

    那樵夫搖搖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哪能當大師傅的禮啊。好吧,此處沒人,我就說了。大師傅可要聽勸,一會兒就走。”

    程鈞道:“若果然是要緊事,我們自然馬上就走,絕不給老鄉添麻煩。”

    那樵夫點了點頭,道:“我們這秦山上離此處不遠,原本也有一座寺廟,叫做秦山寺。”

    小和尚哦了一聲,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這不就找到了?

    那樵夫接着道:“前兩天,被一場大火燒了。”

    小和尚啊了一聲,心中一緊,只聽旁邊程鈞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他轉過頭去,只見程鈞一臉肅穆,全然是寺里長老都不如的慈悲神色,心中暗道:真有你的。

    不過程鈞既然如此鎮定。小和尚也覺得稍微好些,白着臉轉過頭去,程鈞問道:“可是響馬歹人殺人放火?”

    那樵夫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那秦山寺離着我這地方也不近,他們寺裏往日要用的柴火也不是我送的,我跟他們本來不熟。我就是偶然那天路過的時候看見了。哎喲,真慘啊,整個寺裏燒的連房子的樣子都沒了。”

    程鈞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樵夫道:“也有十來天啦。就是上個月月底的事。”

    程鈞一算日子,和那封信到萬馬寺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問道:“那裏面的僧人可曾逃出來了?”

    那樵夫道:“我看那般慘法,應該是沒有。但是他們又說有。前兩天,郡城裏張貼榜文,說是尋找那寺裏的和尚,一個和尚懸賞五十兩銀子。雖然沒說是找他們做什麼,但是那不就是通緝犯麼?我看前幾年幾個流竄作案聲名狼藉的響馬,在賞格上也就是這個待遇了。不過這好像又不是官家老爺做的,往常出來大盜,城裏頭都是要封城門的,這兩日也沒見那麼興師動衆,城門還是開着的。倒是我去賣柴的時候,見城裏有一羣扎着頭巾,好像是武館裏頭教師爺一樣的人,帶着隊大街小巷去搜,官家既不出面也不管他們。這兩天街頭上還別說是和尚,就是一般的光頭也要被人查問一番,現在連謝頂的都不敢出門了。”

    程鈞點點頭,道:“老鄉,你還記不記得他們榜文上通緝了幾個人?”

    那樵夫一怔,回憶道:“好像有三個……啊!”他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件事倒也奇了。我雖然離着秦山寺遠,但日常在山裏面走動,廟裏的和尚我也認得七七八八,榜文上通緝的除了方丈長老和廣元師父。還有一個和尚我竟沒有見過。偏偏他的賞格還特別高,一個人五百兩銀子,比方丈長老還要高上十倍。我們還玩笑,說有這五百兩銀子,下輩子躺着花差花差也花不完了。”

    程鈞道:“那和尚的法號你還記得麼?”

    那樵夫道:“叫什麼來着,哈哈,我還記得,叫大方,這名字好得很吶,大方大方,就是不摳門的意思啊,他的賞錢不是果然不摳門麼。哈哈哈……”

    從樵夫家裏出來,程鈞帶着小和尚一路往山下走,道:“咱們換身衣服,戴上頭巾去郡城裏走一趟。”他隨身的包袱,就是交給慧山提着的那個,自然是沒有準備頭巾的,但是那紫雲觀老道和大寶和尚各留下一個乾坤袋,裏面也有些布料倒可充作頭巾。程鈞隨意抽了兩片,草草疊做兩塊方巾,給了小和尚一塊。

    小和尚結果戴在頭上,把隨身的衣服也拿出來找了一件寬大的袍子披上,掩飾住身上的僧袍,道:“要不要再化化妝?”

    程鈞道:“化妝不需要,需要易容。非要換張臉這才保險。”

    小和尚道:“好。”答應之後還是說了一句,“其實咱們是生面孔,就算只帶了頭巾,只要沒人知道咱們是和尚,就查不到咱忙頭上來。”

    程鈞臉色微微一沉,道:“慧山死了。”

    小和尚一時沒反應過來,道:“誰?”

    程鈞腳下不停,一路向前道:“我爲了防止慧山逃跑,給他下了本命符,現在那符我手上,雖比不上本命魂燈,但斷他生死當無差錯。剛纔我一出那樵夫的門,就發覺了慧山已死。虧了咱們跟着樵夫走了一段路,若是留在原地,早已與人交上手了。”

    小和尚打了個寒戰,道:“他……會把咱們的樣貌說出去?”

    程鈞道:“若是隻口中述說個高矮胖瘦,那也不算什麼,橫豎描述出來的容貌也未必就可靠。我怕他被人搜魂,那咱們的相貌就讓人看清楚了。咱們速速下山,在路上換過衣服進郡城去。”

    小和尚點頭道:“好。只是這回長老留下的任務,咱們完成起來只怕難了。”心中暗自有些奇怪,他也是知道程鈞的,只道他不把萬馬寺的人放在心上,對於這個任務只怕也不怎麼上心,怎麼聽到這般複雜的情況,並不籌謀脫身,反而留下來繼續?

    難道事情已經險惡到想要立刻脫身也不能的情況了?

    小和尚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他對於萬馬寺的感情當然遠在程鈞之上,連獨自被留下來對付嶽華老道也不曾心存怨恨,只是他如今已經把自己當做大寶和尚和元空下院的門人了,對於萬馬寺的感情淺淡了許多,現在在萬馬寺的任務和自己安危的取捨面前,他已經覺得後者比較重要,倘若程鈞決定放棄任務立刻抽身離開,他是發自內心贊成的,偏偏程鈞又不說走了。

    程鈞彷彿感覺到了他的心思,道:“若在往常,這種事與咱們無干,我是懶得理會的。但今日不同,就是我能脫身,你也不能。”

    小和尚心中一突,道:“那是什麼說法?”:

    程鈞道:“你剛剛聽到了那被通緝的和尚了麼,大方禪師,哼哼。”

    小和尚被他提醒,果然覺得耳熟,再一轉念,道:“啊,那是……大寶師叔說過的……元空下院的那位師叔……”

    程鈞道:“說不定是你未來的師父。”

    小和尚道:“可是……可是真的會那般湊巧?天底下叫一個法號的禪師,也不在少數……”

    程鈞道:“話是如此,可是你忘了那封求援的信了麼?既然指名道姓對大寶和尚求援,那必然是他的故交,既是故交,又叫做一個法名,天下果然有這樣湊巧的事?”

    小和尚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道:“他……他遇到了危險,如今怎麼辦?”他在萬馬寺也有獨當一面的時候,但是後來遇到程鈞,兩人見識差的太遠,他便不自覺的以程鈞的想法爲重了。

    程鈞哼了一聲,道:“看看再說,只要不由暗轉明,進退還在我掌握之中。至多就換給你一家師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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