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上天台 >六十二 鬼屋
    中午時分,清平觀的使者進了郡守府,不過半個時辰,就見一羣兵丁出了府門,往長街而去,爲首的乃是一個紅袍少女,在她身後跟着一個校尉,雖也是領兵之人,卻不敢和她並肩,落後一個馬身。

    等這羣人馬開過去,一個人影從背後閃出來,喃喃道:“果然,告示一出,道門就先下手爲強了。上去看看。”幾個縱躍,跟了上去,速度絲毫不遜於奔馬。

    那馬隊一路飛奔,一路穿城而過,到了城南一條小巷,那紅袍少女一馬當先,穿入巷中,停在一所大屋之前。

    只見她柳眉倒豎,鞭子在空中虛擊一下,喝道:“所有人聽着,把院子圍起來,裏面的人不要放走一個。”

    她身後那校尉暗中一皺眉,一是不滿那少女越俎代庖,替自己發號施令。指揮郡府所轄的兵丁,二來那少女的命令與自己太守暗中的指令不符。太守吩咐,不可逼迫太過,嚇唬一番,讓裏面的人驚走了便是了,這少女未免霸道。

    他剛要阻止,只見那少女轉頭,鳳眼一橫,瞪視過來,眼神凌厲,竟叫這個多歷戰陣的校尉打了個寒戰,一時不敢說話,心中暗道:“我糊塗了,連太守大人都不敢得罪他們道門的人,硬生生舍了這筆橫財,我多什麼事?”心中算計已定,當下目光移開,來了個默認。

    底下兵丁見校尉無反對的意思,當下轟的一聲散開,將這座大屋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校尉心中不滿,那少女馮宜真心中只有更加不滿,心中暗自惱怒道:這件事好沒有道理!在道觀裏金師叔說得好好的,既然已經鬧出了這樣的事,就不能留人口實。要將這夥賊人殺一個一個不留,方纔顯得出我道門的公正。哪知道進了太守府,那太守一陣油嘴滑舌,竟說動了金師叔改了主意,拖延了這般時辰才叫我出來,又示意我不必斬盡殺絕。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要放人就別動手,要動手就別留情,生生做出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荒唐事來,連我的臉面都丟盡了。罷了,今日放你們一馬,可是這件事我記在心裏了,將來有翻舊賬的時候。

    想到這裏,馮宜真揚聲道:“裏面人聽着,我給你們十個呼吸時間考慮。若是想要活命,有一個算一個扔下兵刃抱着頭走出來,我們定不要你們性命。十個呼吸之後,萬箭齊發,誰也別想活。”

    那校尉瞠目結舌,道:“馮仙師,咱……咱們沒帶着弓箭出來吧?”

    馮宜真冷笑道:“不過做個樣子。你打量我不知道麼,我和金師叔在太守府商量的時候,早就有人來這邊報信。那邊拖延了我們快一個時辰,這邊就是王八坑,也該爬乾淨了吧?分明是一座空屋,你管我怎麼喊叫?”

    那校尉又惱怒又尷尬,轉過頭去,心道:這女娃娃脾氣很壞,身份又大到惹不起。橫豎出完了差事有錢拿,我管她如何呢。

    果然十個呼吸之後,大屋之中寂靜無聲。馮宜真早知如此,冷笑兩聲,道:“開門。看有活的沒有。有的話給我綁出來,沒有的話,放火燒屋。”準知道里頭沒人,她也懶得進去搜查。

    士兵應諾了,分了幾對進去搜查。哪知道那屋門前後上了鎖,一時推不開。兵丁帶了兵刃,又砍又撞,把門強行打開,魚貫而入。

    馮宜真在旁邊看了,心中越發惱恨,暗道:臨走還不安生,做這樣的小手腳,可見是一堆刁頑之徒。

    過了一會兒,一個伍長跑出來,來到馮宜真和校尉面前,道:“啓稟長官,裏頭沒活人。”

    馮宜真早知如此,冷笑道:“那就罷了,收拾東西,燒了這狗窩,咱們走吧。”

    那伍長臉露古怪之色,道:“可是裏頭有死人。”

    馮宜真驚道:“怎麼說?”

    那伍長訥訥道:“裏頭有五個老道……都被人殺死在屋裏了。”

    馮宜真進了屋子,倒抽一口冷氣,不是屋中景象太慘,她雖然年少,但畢竟是修士,見了不少鮮血,多慘的東西料來嚇不住她,而是——太乾淨了。

    屋子裏面乾乾淨淨,如同家常的模樣,四個人正坐在桌邊,桌上還放着酒菜,一如平常,只是四個人坐得筆直,宛如雕塑,有一個還端着酒杯,手直直的戳在桌子上,姿態甚是僵硬怪異,早已氣絕多時。

    馮宜真見了四人的狀態,心中一寒,竟不敢多看,轉回頭問道:“他們四個怎麼死的,中了毒是不是?”若是中了毒,那這四人死的無聲無息,倒也說得過去。

    身後跟着的伍長道:“不是,我們也沒看到這四個道人身上有傷口,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好像就是四個人這麼對坐,坐着坐着便失去了呼吸……”

    馮宜真倒退一步,壓住心中的不適,道:“你們檢查過了?”

    那伍長道:“是,小的派了一個敢死勇士,上去檢查過,確實死的無聲無息,只在他們背後發現了這個。”說着碰上一沓紙片,每張紙片只有手指頭長,也不像是一般的紙張,上面畫的彎彎曲曲,似乎是什麼符號。

    馮宜真取過來一看,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暗道:“原來是符籙咒死的。果然不是鬼怪!”再仔細一看那符籙,神色凝重起來。這符籙她並不認得,那也罷了,符籙雖然是道門的獨門手段,但畢竟道門分支甚多,萬年以來分化出來的符籙也有千萬種,她年紀還小,不認得也不出奇,從這符籙上的光芒看來,也不過區區一品符籙。

    但是令她難以置信的是,這符籙的筆畫,堪稱完美。一張符籙在手,只覺得不不似是道士畫就,就像是上天生成的一張符籙,被人偶得,帶入人家的一般。

    看了一陣,馮宜真纔將目光移開,心中暗道:這可有些古怪,我沒見過這樣好的符籙,可是符籙不可能是魔門的手段,說不定還是我道門,甚至道宮中人出的手,回頭拿給師父看看去。她心中已經不信任清平觀的金師叔了,因此這幾張符籙得手,並沒有向金師叔求教的意思,轉頭道:“你說有五具屍首,剩下的一個在哪裏?”

    那伍長道:“在那邊。”指揮人將一具屍首搭了進來。

    只見那人和裏面的人一樣,死得十分安詳,身穿青衣羅帽,作下人打扮。馮宜真見了,也不在意,道:“想必是伺候的下人……咦?”她轉過頭,看向身後的校尉,見他露出詫異神色,道:“怎麼了,你認得他是不是?”

    那校尉神色閃爍,道:“這個……”

    馮宜真心思靈敏,略一思忖,道:“是了,這人是你的手下,太守的人是不是?他們果然早就勾結,還派了人……啊!”她驟然瞪圓了眼,盯着那校尉,道:“你們派來通風報信的,就是這個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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