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竟然還像十幾年前一樣好騙!

    想到這裏,他伸出已經沒有指甲保護的手指,顫顫巍巍的伸向了洪深高深莫測的面容,似乎想要摸索着感受些什麼,也好像是想確認些什麼。

    洪深微微一避,沒有迎上他的手指,只是皺着眉問道:“你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葛春山的手微微一頓,他的眼珠轉了轉,很快擠出了幾滴乾澀的眼淚。

    “這還用問嗎?韓傑這個孩子恨透了我,這些年他,他對我的虐待就沒有停止過……”

    洪深卻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露出同情的表情,他淡淡的看着面前的老年男人,眼中竟然有某種嘲諷一閃而過。

    葛春山愕然的停下了動作,他揉了揉眼,覺得自己是看錯了。

    韓言怎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又觀察了幾秒,發現對方的表情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於是理所應當的覺得是自己看錯了,繼續哭慘着說道:“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但是當時之所以拐走你們,不也是情不得已嗎?誰讓我欠了那麼多高利貸呢?”

    他想辦法從韓家這裏撈點錢,難道還真的任由那幫人殺了自己嗎!

    要知道放貸的那羣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哪裏能夠鬥得過他們呀,還不得是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只能聽命做事。

    說到這裏,葛春山這些年在韓傑手裏壓抑的情緒就都上來了,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停哭訴着,整個人都抽抽噎噎的看着面前的洪深,似乎覺得自己很是委屈一樣:“可是當年你們跟着我那幾年也過的還不錯,不是嗎?我更是把你當成我的兒子。”

    爲了行走方便,他給他取了個韓言的名字,和韓傑裝作兄弟。

    回憶當年,洪深的臉上卻沒有什麼變化,他只是很配合葛春山一樣輕輕點着頭,聽的好像十分認真的樣子。

    葛春山看到他這樣,覺得自己這個決定實在是太對了。

    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哪怕是再深的仇恨都快要被磨平,何況自己面前的還是那個最爲舔着好騙的韓言,有他在,就算韓傑再怎麼想動他,他也能把自己保住的吧?

    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可他還是不想死啊。

    就在他心裏不斷打着算盤的時候,身邊的洪深卻突然開口了,他的眸色很深,微微向下看的時候令人有一種難以描摹的恐懼感,同時也有一種被他全心全意注視着的錯覺。

    洪深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口吻清和的問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

    “那麼,你一定要我來,是想告訴我什麼呢?”

    葛春山知道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看着面前似乎在評估自己價值的洪深,狠下心來咬了咬牙,對着一邊陰影中看不清神色的韓傑說道。

    “你,你不可以聽,我會告訴韓言,讓他選擇要不要告訴你。”

    韓傑擡起頭,他看着面前因爲洪深在這裏顯得格外放肆的葛春山,整個人不怒反笑。

    “好啊。”

    說完,他竟然真的毫不拖泥帶水的向外走去,順手還合上了那扇老舊的門。

    這回倒是葛春山有些愣住了,韓傑這麼多年來一直想知道的就是這件事,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他不會答應自己,沒想到一切竟然會這樣順利!

    簡直就是天助他!

    確認了韓傑已經聽不到後,葛春山向着自己面前的洪深輕輕招了招手,他笑着說道:“韓言,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洪深,也就是韓言,聽了面前他套近乎的話,微微垂着眸點了點頭:“老師,不要浪費時間了吧。”

    葛春山以爲他是在警告自己韓傑隨時有可能進來,他連忙把自己最關心的事情說了出來:“韓言,你能答應老師嗎?要是我把這個祕密告訴你,你一定要幫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折磨人的魔鬼!”

    洪深聽了他的話,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卻輕而易舉的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葛春山對洪深能說出這樣的話毫不懷疑,他輕輕的舒出了一口氣。

    韓言,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品行高潔,從不說謊。

    想到這裏,他咧開了惡臭的嘴巴,緩緩的說出了一直壓在自己心裏的那件事。

    “我沒有殺掉那個女孩。”

    葛春山緩緩的說道,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中浮現出淡淡的驚恐,似乎那時發生的事情就算到了現在也依舊讓他恐懼不已。

    “當年我被追殺,那聲槍聲根本不是我開的,我的確把槍抵在了她的腦袋上,打算直接解決掉她恐嚇你們,可是就在我想要開槍的一瞬間,不知道從哪裏打來一顆子彈,直接打中了我的右手,我沒有開出那一槍,不信你看!”

    說着,他伸出了手,將自己瘦骨嶙峋的右手掌心給洪深看,那上面確實有着一個深深的彈孔疤痕,似乎年頭很久了,大概是當時沒有受到專業的處理,看上去異常猙獰。

    洪深沒有說什麼,只是專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有些異彩閃過。

    當年那個女孩差點把他們救出去的女孩,竟然沒有死!

    大概韓傑也沒有想到吧,他一直以爲那個拼命救他們的女孩並沒有死,還生活在某個他們都不知道的地方。

    葛春山不知道他相信沒有,只好繼續向下說去:“當年我手中的槍掉落在了地上,我的眼前模糊,只看到了一個黑影出手將那個小女孩帶走,兩人離開後不久,那羣人就找到了我,當時現場留下了一條金鑲玉的項鍊!”

    “項鍊呢?”洪深不想放過關於那個女孩的任何一點線索。

    後來的事情其實他很清楚,那天他還以爲那女孩被他帶走殺掉了。

    沒多久他們就聽到後山響起了十分激烈的槍戰,葛春山就沒有再回來,警察到的時候只剩下幾個看守的歹徒,還有分成了幾個房間的孩子,他們每個人都被矇住眼睛捂住嘴,面黃肌瘦,臉上寫滿了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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