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司容看着口罩加墨鏡全副武裝起來的音遙,很是擔憂:

    “音祕書,花粉症很嚴重麼?有沒有吃藥。”

    音遙不太想說話,戴着口罩本就有點憋得慌,這人還一直在旁邊問東問西,心裏煩躁,他乾脆身體往後一倚,閉上眼睛開始小憩。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音遙真的要睡過去之際,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談話聲。

    司容不知在給誰打電話。

    “嗯,最近公司沒有製藥項目?那就加一項吧,需要多少錢都可以,儘量調集全國最好的研究人員。”

    “什麼病?花粉症。”

    “什麼叫花粉症的抗敏藥很多,這些都治標不治本,我需要快速有效的,明白麼。”

    “劉代理,你的話真的很多呢,還是說,你更喜歡後勤部門。”

    “好的,明白了就照我的話去做,我不希望一件事拖拖拉拉到明年才完成,我沒有那麼多耐心。”

    “好,謝謝你的配合了。”

    整個通話過程中,司容的語氣溫柔的都能滴出水來,他將聲音放得很輕,好像生怕打擾到在一旁休息的音遙。

    但實際上音遙根本沒睡,光是聽着都覺得惡寒。

    對於ys財團他其實也有所耳聞,據說是世家,勢力龐大,全國百分之七十的經濟產業都來自這個財團,大概多有錢呢,聽說財團的一個小小股東和妻子離婚時賠了十四個億,不僅如此,現在喫的用的穿的包括一切電子產品水陸航空都印着ys的標誌。

    而司容就是這個財團中最大股東的唯一繼承人,但是人很低調,當時看新聞時主持人說他上學那會兒穿的衣服有的才百來塊,好像他對金錢真的沒有概念,因此也不在乎,他只選擇自己喜歡的。

    被這種人纏上,音遙不知道是好是壞。

    車子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在一座老式居民樓外停下。

    司容輕輕拍了拍音遙的手:“音祕書,我們到了,如果還是很累就再睡一會兒吧。”

    音遙打開車門下了車。

    對於陌生的地方他完全不知道怎麼走,因此即便是跟在司容身後還是走兩步磕一下。

    司容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身體不舒服麼?”

    “嗯。”音遙總不能說自己看不見吧,只好順着他的話頭來。

    司容靜站在音遙面前,輕聲詢問:“那我可以扶着你麼?”

    音遙也不想再喫些皮肉之苦,索性伸出手。

    感受到那人虔誠的像是捧什麼珍寶一樣雙手扶着自己的手,音遙一瞬間想到電視劇中被太監攙扶着的老佛爺。

    到了目的地,司容按下門鈴,過了很久很久,才聽到裏面傳來緩慢的腳步聲。

    房門打開,裏面的人看到來人後明顯愣了下,憂傷爬上眉間,欠開身子將二人請了進去。

    音遙看不見,但通過空氣中瀰漫的塵土味能感覺到這屋子已經很舊了,而且空蕩蕩的。

    “不好意思,這個時候來拜訪您。”司容很有禮貌,特別是面對恩人時更甚。

    “沒有,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聽到聲音,音遙可以確定了,這個人就是當初給自己做角膜移植手術的陳主任。

    音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藏在身後,手指撫摸着屏幕找到錄音,按下開始。

    “說起來,您自己一個人住麼?”司容問道。

    陳主任點點頭,給兩人倒了茶水。

    “聽說遺體捐獻者是位很年輕的男性,所以,是您的兒子對麼。”

    音遙忽的手指縮了縮。

    “不是兒子,我只有一個女兒。”陳主任的語氣聽起來蔫蔫的麼什麼精神。

    聽到這句話,司容似乎也很是困惑,他確定了好幾遍的確是男性omega沒錯,還是說建業那邊的調查信息有誤。

    “你肯定很疑惑吧,爲什麼角膜捐獻者臨時換了人。”

    司容微微頷首:“是的,請您詳細說明。”

    “其實最開始,遺體捐獻者的確是位男性,但捐獻書出了差錯,我才臨時調換了角膜,眼睛沒問題吧,沒有排異現象吧。”

    司容點點頭:“託您的福,一切順利。”

    “是啊,能做到萬能配型的角膜,就只有我女兒,姍姍。”

    陳主任垂着頭,粗糙的手指猶如枯藤般攪在一起。

    “你知道麼,全國的角膜庫,幾乎都是空的,每年進行遺體捐獻的人屈指可數,因爲老一輩人思想中,講究屍魂安寧,所以非常在意屍體的完整性,包括我,也一樣,希望我女兒姍姍能夠風風光光地離開。”

    “但是這個丫頭,不太聽勸,揹着我們簽署了遺體捐獻書,她的角膜、腎臟、四肢,全部捐給了研究院或者有需求的傷患,她和我一樣,是學醫的。”

    陳主任說到這兒,明顯能聽出他的哽咽。

    “但又和我不一樣,我沒有她那麼高的思想覺悟,我只有作爲父親的私心。她是個很優秀的alpha,但卻喜歡上一個……貧民窟出身的劣性omega,我們不同意,她就和這小子私奔,結果一場車禍,天人永隔。”

    陳主任擡起頭,渾濁的眼睛中翻騰着思念的淚水。

    “司先生,其實手術時,我真的很捨不得把姍姍的角膜給你,但我又覺得,她還能通過你再看看這個世界,看看還在家等她的爸爸……所以,很欣慰。”

    這個年邁的男人,聲音很輕很輕,到最後甚至哽咽到無法發聲。

    他凝望着司容的眼睛,那雙淡色的,像玻璃般清透澄澈的雙眼,和死去的女兒一模一樣。

    音遙默默聽着,口罩遮住了他泛紅的鼻尖,才使得他不那麼狼狽。

    真好,即便死去了,還有這麼多人掛念她,那自己呢,誰又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忽然地想起自己呢。

    離開的時候,陳主任還站在窗口眺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或許是他想再最後看一眼他的姍姍。

    音遙坐上車,將錄音文件儲存好發到自己的郵箱,但這一次的拜訪並沒有得到太多有用信息,而且以廖垣宇的性格多半不會親自出面和這個陳醫生談。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之間一定簽署了保密協議,而且肯定有金錢上的往來。

    “音祕書,你在想什麼。”輕輕一聲打斷了音遙的思緒。

    音遙別過臉:“沒什麼。”

    “花粉症感覺有好一點麼?”

    “嗯。”

    司容忽然湊過去,雙手抵在座位上,距離音遙的臉只有幾公分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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