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員工們憤憤不平的抱怨聲中,偌大會場很快坐滿了人,他們都自覺讓開第一排的位置,因爲那裏坐着一個渾身散發黑氣的男人,光是氣勢都嚇退了一半員工。

    光看這麼大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爲公司又接了什麼重要項目,但當那個一直被人詬病是貧民窟出來的雜種卻從容不迫地走上了演講臺。

    他裁剪合身的襯衫包裹着精細的腰身,乾淨整齊的衣領上方是猶如天鵝一般優雅白皙的脖頸,即使臉頰上礙眼的多了一道血痕,但看起來更有病美人那味兒,讓人很是心疼。

    音遙站在臺上,雖然看不見下面,但能猜出員工們或疑惑或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

    當然,還有靜坐在距離自己最近的第一排、用那種幾乎要喫人的目光死死凝視着自己的廖垣宇。

    音遙打開話筒,衝着臺下微笑。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下班了,其實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我想就公司最近的一些傳聞做出解釋,是關於我和股東司先生的事。”

    一雙精美的純手工皮鞋輕輕從會場後門踏進來,他站在人羣的最後面,似乎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傳聞稱,我和司先生有不爲人知的特殊關係,並且還有很多奇怪的傳言說看到他在辦公室向我鞠躬,其實都是誤會,大家都知道我和廖總是情侶,而司先生因爲眼疾原因最近一段時間住在廖總家,廖總又忙,所以託我照顧司先生。”

    音遙輕輕摩挲着話筒,繼續道:

    “司先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並且是個極有禮貌很有修養的人,不僅對我,還對幫他治療的醫生、遺體捐獻者的家屬都回饋過真心的感謝,而且對於我在他失明期間的照顧,這份恩情也一直被他銘記於心,所以才入股這間公司,僅此而已。”

    廖垣宇盯着他,表情並沒有因爲這番看似合理的解釋而有一點緩和。

    特別是當他聽到後排員工明顯不信的小聲議論:“說得真好聽,也不解釋一下每天收到司總的花是怎麼回事。”

    廖垣宇攥緊了拳頭,發出咔啦咔啦骨頭摩擦的聲音,手背上爆起了條條青筋。

    “我和廖總的感情很好,婚禮延期是因爲公司原因,不是大家猜測的那些我出軌、背信棄義這種事,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揪着這件事不放,謠言止於智者。”

    音遙說完,衝着臺下微微鞠了一躬。

    “解釋一下玫瑰花!解釋一下司總在你門口站了六七個小時!”臺下不知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員工冒頭喊了一句,喊完後又像縮頭烏龜一樣縮進了人羣中。

    “我來解釋吧。”突兀的,皮鞋與地面撞擊的清脆聲伴隨着十足自信的笑語聲從某個角落響起。

    所有人一瞬間看向聲音來源地。

    身材頎長雍容高貴的男人耀眼地出現在人羣中,他彷彿自帶光芒,走路的節奏恰到好處,清澈的眼睛在鎂光燈的照射下宛若水晶,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臺上那個劣性omega的身上未曾移開半分。

    人羣馬上自覺讓開一條道路,盯着他的背影流下了渴望的口水。

    音遙皺了皺眉,不知道這人又想整什麼歪門邪道。

    司容站上臺,擡手按住音遙的話筒,俯身湊到他耳邊,眼中是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我可以說麼?”

    音遙握緊了話筒,幾乎是皮笑肉不笑道:“敢亂說嘴巴縫上。”

    從音遙手中抽出話筒,司容稍稍清了下嗓子,聲音是誘人的磁性低沉:

    “就像音祕書說的,我很感激他在我失明期間對我的關照,送花只是表達謝意,守着他幾個小時是因爲城建局和檢察院隨時有可能再次造訪,與其說我守着音祕書,不如說是在等待檢察院蒞臨,這個解釋你們還滿意麼?”

    所有的謊言,都是因爲音遙對自己發出的指令:

    在公司要假裝不認識,不能和任何人袒露他們的關係,儘管也確實沒什麼特殊關係。

    不信、不滿意,只要不是傻子只要沒瞎,哪個看不出司容對音遙那點小心思,但是想起在餐廳時那個被溫柔勸退的員工,沒有人敢繼續造次,只能閉緊嘴巴小手拍得通紅。

    “沒有人再提出異議,說明大家已經聽明白我的話,如果有問題,可以來找我談,我隨時歡迎。”

    底下員工紛紛打了個寒顫,臉上是比哭還難看的笑。

    阿德正抱着魚湯等在寒風中,看到音遙從公司出來,馬上迎上前去。

    “音祕書,我熬了鯽魚湯給你,你……你頭髮怎麼溼了。”

    “不小心打翻水杯。”音遙似乎不想多談,接過魚湯輕聲道了句“謝謝”。

    “啪”的一聲響起,音遙還沒等反應過來,手中的魚湯已經被人甩出去骨碌碌滾了很遠。

    音遙擡起頭,感受着身邊傳來劇烈的呼吸聲,夾帶着怒不可遏的情緒。

    他笑了笑:“廖總,還沒消氣?不是按照您的指示已經解釋過了麼。”

    廖垣宇死死盯着他,眼神陰翳:“音遙,這裏是公共場合,就這麼迫不及待和一個低賤的司機眉來眼去?”

    阿德趕緊出來解釋,結結巴巴道:“不、不是,是我魚湯煮多了,放着怕壞,乾脆就送給音祕書,他沒有和我……”

    “你閉嘴,狗雜碎。”廖垣宇擡手使勁推了一把阿德,指着他的鼻子,“不想幹就滾蛋。”

    阿德訕訕低下頭,一邊鞠躬一邊連說幾個“對不起”。

    廖垣宇沒有再搭理兩人,等他的司機把車開過來後一聲不吭上了車。

    車子絕塵而去,阿德這纔敢慢慢擡起頭。

    看着頭髮還溼漉漉的音遙,他趕緊從車裏抱了條毯子出來給音遙披上,還做賊似地看了眼他身後,確定沒有那個眼神可怕的男人出現後才暗暗鬆了口氣。

    “音祕書,我馬上送你回去,你得洗個熱水澡趕緊休息一下,不然會感冒。”

    音遙不知道魚湯滾到了哪裏,也不好去撿,只能上車。掏出手機摸了摸屏幕,最後確定了地點:“阿德,送我去這個地方。”

    阿德瞧了眼,似乎很是不解:

    “不回家麼,您都溼透了。”

    “不回,走吧。”

    車子平穩行駛在主城大道,拐了幾個彎後漸漸駛入了一處僻靜的郊區小路。

    阿德看着人煙稀少的四周,有些擔心:“音祕書,爲什麼來這裏啊。”

    音遙也不直接回答他,而是說:“我可能要在這裏待很長時間,你不用等我先回去,到時候我會自己叫車。”

    阿德憨厚地笑笑:“沒關係,您去忙就行,我在門口等。”

    音遙怔了下,纖長的睫毛微微震顫着了下。

    他聽到阿德內心嘀咕着:“這個地方看起來很偏,一會兒肯定叫不到車,我得等着音祕書纔行,千萬不能讓他出什麼意外,omega太危險了,一旦被壞人盯上很難脫身。”

    可能,阿德是第一個在形容自己第二性別時沒有加一個“劣性”前置詞的人。

    “阿德。”音遙直起身子輕輕拍了下他的座椅,“明天可以再給我煮魚湯麼?”

    阿德開心的直點頭:“只要您喜歡,我天天煮!”

    一個小時後,車子終於在一座白色的小別墅前停下。

    音遙摸索着下了車,看不見,只有耳中淒涼的風嗚嗚哭泣。

    但是很快,別墅前迎來了兩個穿西裝的男人:“請問是音遙先生麼?”

    “對。”音遙點點頭,順便衝阿德揮揮手。

    “請跟我們來吧。”

    看不見,依稀能感覺到地面溼軟的泥土,所以音遙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但前面帶路的兩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也絲毫沒有考慮音遙是個盲人的事實,腳步飛快,很快就把音遙甩出去老遠。

    終於摸索着來到了別墅門口,兩個男人恭敬站在門口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對音遙說:

    “先生,進去後請您直接上二樓。”

    “好的謝謝。”音遙從他們手中接過一個號碼牌,做了個深呼吸,慢慢走進了別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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