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音遙沒有猶豫點點頭,隨着男人說話的聲音判斷了下他的位置,一句“失禮了”後,他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男人的臉龐。
“眉宇凌厲。”他的手隨着男人的輪廓線緩緩下滑,“輪廓線硬朗,下脣飽滿呈現略深的緋色。”
男人忽然笑出了聲,他向後倚去,手指扶着額頭,似乎覺得這件事對他來說很有趣。
“告訴我,你能用多久時間適應整個辦公樓。”
“一天,如果允許我帶着導盲犬,半天就可以。”
男人望着他,像鷹一樣銳利的雙眸透出些許玩味:“你很有自信,簡歷有寫你之前是在松山集團做私人祕書的,爲什麼不繼續做下去。”
“老闆性騷擾,我沒接受。”
男人交叉起雙手放在桌子上,低聲問道:“如果老闆追求你,你也不接受?”
“如果喜歡會接受,我也會辭職確保不影響工作。”
“行吧。”男人將音遙的簡歷隨手甩到一邊,“雖然你的回答讓我很滿意,但現實就是現實,ys不比其他公司,不會接受一個各方面都不達標的員工。”
音遙笑笑:“我知道了,感謝您百忙之中面見我。”
他在桌上摸起自己的簡歷,對男人鞠了一躬,轉身握住門把手要離開。
“你好像很沒耐心,不懂要聽人把話說完?”男人的聲音陡然提高几分。
“司先生,流程我都懂,我也面試過新人,我們省去這些表面功夫不浪費對方時間會給公司帶來更多效益。”
音遙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無非就是“有機會再合作”之類的客套話,這種話在他面試新人時也說過不知多少次,只有傻子纔會當真,乾脆給他拋個直球省得浪費時間。
男人緩緩吸了口電子煙,煙霧繚繞模糊着他的臉。
“我有兩個問題。”
音遙還是禮貌地轉過身面對着他:“您問。”
“第一,你的期望薪資,第二,私人祕書願不願意做。”
音遙怔了下,但還是擺出笑臉:
“期望薪資只要達到同行業標準水平即可,私人祕書我願意做,或許就我的情況來說幫助老闆處理私事比處理辦公室文件要更快一些。”
男人衝他勾勾手:“簡歷留下,什麼時候能上班。”
音遙笑道:“所以我是通過您的綜合考覈了麼?”
“是,本來確實不打算聘請你,畢竟這是個看學歷的時代,沒有能力我們有的是時間培養,但你那句不要浪費對方時間我很喜歡,還沒正式入職就開始爲公司效益着想的你是第一個。”
男人擡眼看着他:“但公司不允許帶寵物來上班,我給你一天時間熟悉公司。”
音遙微微頷首:“謝謝您給我這次機會。”
“嗯,試用期工資八千,轉正後一萬八,保險公積金交齊,員工公寓就在對面小區,你還有其他疑問麼。”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音遙道,“我是個劣性omega。”
男人擡眼:“所以呢,這世界上所有的劣性人羣都該去死?”
“謝謝。”一句意味不明的謝謝,似乎除了感謝對方給予自己這個工作機會外,更多的是對他那句話的贊同。
小司似乎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趴在音遙腿上好奇地看着窗外。
車子到站,這次是音遙引領着小司下了車。
他們穿過一排排破敗的危房來到了一處刷着綠色牆漆的平房前。地上的白色紙錢已經被踩得溼溼爛爛,蜘蛛網層層疊疊,腐朽的氣味透過窄小的門框飄了出來,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這裏。
音遙緩緩走進去,牆壁倚着一隻爛木頭架子,架子上擺了一隻只形狀各異的盒子。
所有人無論生前光鮮亮麗還是碌碌平庸,最後都永遠在這個小盒裏長眠。
音遙將康乃馨放在一隻白瓷罐子前,手指撫摸着上面的黑白照片。
“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麼。”
照片上的女人很瘦,神情落寞,像是生前吃了很多苦,走時也還記掛着。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而且是靠自己找到的,是間很厲害的公司,對了,你肯定也聽說過ys吧,我的老闆看起來是個很有思想的人,日後相處應該不會太糟糕。”
音遙忽然沉默了,像是在等待誰的迴應。
良久,他又輕聲道:“我知道了,你還是這麼愛操心,不用再掛念我了,我已經有了新的人生,未來一定會很好。”
他緩緩低下頭,嘴脣已經剋制不住地顫抖着:“是嗎,我也很想你,最近總是夢到你。”
“吧嗒。”水漬落在地上,慢慢匯聚成小小一灘。
小司本來也在隨着主人傷感的情緒嗚咽着,倏然間,它擡起頭,對着門口“汪”了聲。
音遙慢慢直起身子,他無神地探向門口,順着夜晚的微風聞到了熟悉的香氣。
一剎那,他驚愕地瞪大雙眼,接着似乎是故意掩飾一樣,音遙趕緊別過頭不着痕跡地擦了下眼睛。
司容慢慢走進小屋,擡眼看向骨灰盒上的照片,繼而彎下腰:“伯母您好,初次見面,我叫司容。”
他稍稍側過眼神觀察着音遙的表情,卻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他好像在刻意避開自己。
音遙又站了一會兒,才牽着小司繞開司容往外走,就好像根本沒看到這麼個人。
“音祕書。”司容馬上追過去。
音遙走了兩步,忽然覺得累一樣,沿着綠色的小屋圍牆慢慢坐下。
“什麼時候開始跟着我的。”音遙弓着身子抱着腿,下巴擱在膝蓋上,淡淡問道。
“從你離開公司坐上公車的時候。”司容坦誠道,“對不起打擾你和伯母敘舊了。”
音遙慢慢閉上眼睛,晚風拂起他的頭髮,半晌才聽他輕聲說了句:“是挺打擾的。”
“對不起。”
“算了,有人能看望她她都要開心死了。”音遙直起身子望着不知何處,“明明生前見過那麼多男人,臨死時卻沒有一個願意來看她。”
“伯母是因爲什麼原因去世的呢。”司容問道。
音遙眨了下眼,語氣平緩:“艾滋病。”
聽到這句話,司容還是不免皺了下眉。